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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咒诅(2/5)

要么离开。要么改变我自己。

这个秘密是:如果你知这个秘密,你就成为黑暗的同谋者。你再也无法再走去。

但我觉得很静。我一甚么都听不见

——但是我见他们都在说当事人的案。他们都说,律师是最八卦多的人。小男生有困惑的说。而每当一个人在批评另外一个人,又或者一个当事人在批评他她的另一个律师,我总会制止他们,说:这些事情我不适宜听,我也不适宜任何评论,请你明白。

泪一直。累了,在床上睡一会。醒了又觉得,这样难。我只想很微小的、纵使也是微微放任的,但我又不会扰任何人的生活着,没有人要害我,也没有人要孤立我,我不那么重要,但就这样莫名奇妙无法以我愿意的生活方式生存下来。

我来到黑暗房间的一边,不是另一边:另一边述说忏悔,这一边听。

那真是个最大最大的秘密。有个叫莎士比亚说的。

说话的生活着。沉默承担死亡。

三天之后,我离开那间房间。我决定找一份工作。当律师吧。人人都说这是个好职业。

承受是那么艰难。(细细,你还在么?你还会说话么?你还那么纤幼细密么?)(噢,‘老的老,死的死’(到她真正懂得‘游园惊梦’的时候,她离开游园惊梦的心情与年纪已经很远了。)

有那么多声音,对街不知甚么地方在十几楼,有一群狗在狂吠,每天如是。

你只有沉默。

请你可不可以将空调调一些。如果有人说话。

也学会听。说的话很少很少,只听。每说一句话都很小心,因为责任重大。

我在修院房间的一边不是另一边。说话的人在另一边。

每天下班的时候,不一定是我,但很多时候都是我最后一个离开。关上电脑关上影印机和冷气机,转望一下黑沉沉的办公室,电话不再响起,响也没有人会再接听。电梯走廊也是黑灰灰的。叮的一声只有我一个人步电梯,灰灰黑黑的无声向下沉,我见到面里我自己灰青黑没有甚么表情的脸孔,和每天早上每一班地车所有挤上班的人的脸孔一样;没有甚么值得有表情的事情发生,最有表情的是广告脸孔,因为那是个虚幻世界。

开始是一个蜷伏的姿势。我记得那时我在西维尔,某一个假期,应该是一个十月份,星期四放假,星期五是一个本来应该下一个星期放的假期调过来放掉,周末是平日的周末,一共四天假期。同学们都城外游玩,住欧洲的甚至回了家。

他们说你不要写了,读者都不明白你在写甚么。你应该多考虑读者。

每天准九时到达办公室。如果迟到的话,小跑着回去,每天都小跑着,我练得穿跟鞋小跑的本事。

我就觉得很绝望。这句话我二十年前听过了,而且一直听了二十年。我没有甚么可憎恨的人和事,所有事情都过云烟,不留痕迹。我只最憎恨他们说看不明白,要我迁就。读就读,不读就拉倒。我要迁就老早就迁就了,何必现在还半死不活的书一本一本死不断气的卖。

我开始奇怪声音。为甚么那么容易有那么多话。为甚么谈话都可以变成表演(那么劣随便)跟国人一样那些叫作‘脱秀’(那个很多人都喜的汉堡包国家)。

当所有人都争着说话。(能够沉默和静止真是好)

愤怒很短暂。蜷伏的姿势,我何其熟悉。

黑灰灰的湾仔街,对面是垃圾站,扬着我怀疑的臭气;但我已经习惯了,我无法再可以嗅到臭气,只是脑还半清醒的告诉我:一定很臭。

狱,或办公室,或医院或警察局的颜都陈旧,唯独这个房间永远亮白亮白,油漆永远是新的,可能有个犯人或病者或告解者天天在那里在油着洁净的白油漆,唱着歌,相信和救赎(那个可能就是我)。

每天跟我一样,有起码二百万人七时起床去挤士挤地铁上班,我没有权利觉得有甚么不好。

去了的人永远不会回来。回来的人说,那里没有甚么,只是很光很光。但后来医学研究的人说,那只是视觉神经在临终前所产生的光学现象:他们见到的不是他们想像的。

说开始像写。不那么容易。

我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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