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一气吃了五个山药，又喝了一碗，这才缓了一气说：“，你煮的山药真香。我真不知该怎么谢你哩。”

老人明白莲肯定是很饿了，就上前去揭开锅盖说：“姑娘，来，吃山药吧，新山药，沙得很。”

三

“尕妹！”忠把藏在墙外的包袱给了莲说“上了这个坡就是谷地。如果有人撵，你千万别跑，就藏在谷地里，没有人撵，就照直朝西北方向走，赶天亮，你就能走到丰乐堡。听着，千万别回家！王胖是不会放过你的。你妈让我告诉你，一路上要小心，别担心她…”

算卦先生的一番话，犹如一盆凉，从她浇了下来，心里凉了个透。…她跌跌撞撞地朝西走着，五斤哥的话又在耳边响了起来：“我要用八抬大轿来娶你哩！”

她说着从包袱里取一双绣鞋递给了老妈妈：“，这鞋得不好，就送你吧。”

喝一碗凉也心甘。

莲跟在老妈妈后走了葵秆搭的小厨房里，接过老妈妈递过来的一大碗，咕噜噜一气全喝了下去。喝完，她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双情不自禁地盯着锅台上冒气的锅。

忠说：“你就心放宽吧。我不怕他，天塌了还有老太太给我撑着呢，她会护着我的。王胖把我不上个啥…我要是个女人，我会陪你去的。”

老妈妈把莲让到了一间茅屋里：“坐下，姑娘，我给你舀去。”

莲把包袱放到了地上，接过山药就吃。

忠把自己仅有的一钱全到了她的手里说：“这些钱你拿上，路上救个急。”

想起莲，他的心情好极了。他常常在放溜膘之际，用“儿”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油泼的辣茄拌蒜，

她这样想着，吃力地站起来又走。快走吧，前面不远就有人烟了，先要喝，要东西吃，然后再赶路。

次日，骑七旅韩有文旅长下令向牧区征集羊。牧民的羊很快被劫掠一空了，尔后给每个兵发了四斤羊，并限期用手捻成线，织成帽、衣、袜，说是到新疆要和哈萨（苏联红军）开战，那地方贼冷。

当老人从莲里知她要只去新疆千里寻夫时，摇得像拨狼鼓：“这里到新疆，远得没式样，就靠你那小脚要到那哒，除非日爷从西边来。唐僧到西天取经，是孙猴保着哩，你一个女儿家，不成！不成！小伙也难哩，你更不行。”

想死了哥不给个回答。

趁着老人装炒面的当儿，莲悄悄把忠给的钱分一半来，放在了老妈妈的锅里。她接过老人包好的炒面，动得连声说谢。老人又把西去的路线告诉了她。

老人手捧着鞋，边看边夸奖说：“哟，这姑娘的手巧得很，你看这针脚，又细又匀。”

开始，他老想着瞅空逃跑，可逃兵抓回来都被枪毙了，他就打消了当逃兵的念。家军还有条

在山丹城的东门边上，莲遇上了一位算卦的老先生。她把上剩下的一半钱全给了老先生：“老先生，我要算我多会儿能到新疆，啥时候能找见我五斤哥？”

大同河里的大；

她艰难地迈着沉重的步，浑儿一劲也没有了，一对小脚每挪动一步就钻心地疼，一坐在了地里。她坐在那里才发现鞋底早就通了，连裹脚布都磨烂了两三层了。她从包袱里取了一双新鞋穿在了脚上。这些鞋原本是准备和五斤哥成亲时送亲戚邻舍的，现在就自家穿吧。新疆到底有多远，委实不知，也不晓得这十几双鞋够不够穿，他呢，先穿着再说吧，新鞋穿烂了，就上旧鞋再穿。连旧鞋也没有了，就脚片跑。我就不相信跑不到新疆！

只要能见上哥一面，

老妈妈赶打开柴门，见莲嘴上起了一嘴的泡，忙往院里让：“姑娘，快来吧。”

老虎沟里的烟瘴大，

这天夜里，她找到了一个盛满麦草的小土房，她在麦草上掏了个钻了去，又用麦草住了。从那位老妈妈家来到现在，她没有吃过东西，也没喝过，满脑都是三丈的铁门槛，五斤哥能不能过去？她想，五斤哥肯定能过去…过去！她念叨着睡着了。在梦中，她看见五斤哥长上了翅膀，一下飞越过了三丈的铁门槛，她兴地朝五斤哥跑去…

二

“姑娘！”老先生看了看麻钱的面说“你别去新疆了，你要找的人赶你到了，他也就离开人世了。他面前有三丈的铁门槛，过去则生，不过去则亡。三丈哪，他本就不过去…”

老先生一副镜，六十多岁的样。他把三个麻钱递到了她的手里说：“两手合起来，在心里念一遍你要算的卦，再把麻钱撒在桌上。”莲把麻钱双手合在掌心里，在心里念叨：神仙保佑我早早到新疆，早日见到我的五斤哥…

“大哥！你一定请大夫给我妈瞧病。”她了激的泪。

五斤娃虽第一个回来了，可那惊心动魄、血横飞的场面让他心惊，这国民党、步芳就这么把人不当人？转一想，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今天立了第一功就是好兆，再立两功就可以回家了。君报仇，十年不晚，他王胖如动莲一毫，我绝不会饶他。莲呀，你现在在哪里？

祁连山的南边，步芳的骑兵第五军第七旅从青海乐都发，一边训练一边往新疆行。骑兵过了老鸦城、西宁，终于到了大同山牧地。这天晚上，大同山的山沟沟边上扎满了帐篷。

五斤娃听信了家军“立功三次可回家”的谎话，在青海积极接受训练，在“抓回营”的训练中，他果真立了大功一次。

尕妹不知在啥，

辣辣儿吃碗搅团；

莲走到了山丹境内时，唱着“儿”下了凄凉的泪。带的炒面已经吃完了，她的肚饿了也渴了。莲又想起了家里常吃的山药搅团，把山药煮熟剥掉，用木勺捣烂，炸上葱儿，加上油泼辣，就着蒜拌茄，真是好吃得了不得。门一里，不如屋里，门走了几百里地了，回是万万不能的。走吧，再走一程就到山丹城里了…

莲泪婆娑，朝忠鞠了一躬说：“大哥，我会永远记着你的…不过，你怎么回去呢？王胖会不会害你？”

五斤娃两年前就和莲订了婚，没想到莲被财主王胖看上了。家就和五斤娃商议早把人娶门，他王胖也就没办法了。五斤娃赶个驴到西山驮上炭，又到凉州城里换成钱，置办了娶媳妇用的东西后正要城时，就被王胖弟弟王营长派的人抓了兵。

老妈妈说着，把锅里吃剩的山药全包到了莲的包袱里说：“姑娘，还有炒面你也带着吧，这是准备给孙上山时吃的，你先拿去吧。”

又顺利地走了第二座城墩下的五大木门。二院外是三院，住的是王家大院的护卫队和王营长派来的一个班的士兵。忠手持的令牌真用，护院的、站岗的、守门的、巡逻的，都恭恭敬敬地把他俩送了城门。他们终于走了不可测的王家大院。

这天的天气很好，训练场是一片望不到边的盆地。随着一声炮响，五百个铁门里冲五百匹惊飞的，朝盆地奔来，五斤娃等五百新兵迎而立，谁要是先骑上，再制服，第一个骑赶回原地，谁就可以立大功一次。这是步芳为搞独立而苦心经营的骑兵第五军第七旅，近乎残忍的训练方式，的确为步芳造就了一大批好骑手。可从训练开始到结束，血横飞，血成河，者生，弱者死。能骑回来的连一半都不到，不能回来的连尸首都找不全，被踩死的、拖死的，被带一条人回来的，无计其数。

她走到了山丹城南的一人家门前，隔着柴门望见了一位老妈妈。她拍了一下门说：“开门来…老，有了给吧，我快渴死了。”

后来，老太太还是被莲千里寻夫的决心打动了，就把鞋又到了莲的包袱里说：“姑娘，你是个烈女。这鞋还是你路上穿吧。哪天不想走了，就来我家吧。”

老妈妈见她吃得那么香，取过了一个小凳在了她的下：“姑娘，别急，慢慢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