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捡起我那束报

树篱那边再远的池塘面上全是浮萍，很像地毯，你如果不知浮萍是什么，很可能以为它是实地而一脚踩上去。我在琢磨为什么我们都傻冒到这个程度，为什么人们除了确实把时间在愚蠢之事上，就只是走来走去对万只是看看而已？比如说那个池塘吧，里面什么都有：蝾螈，蜗，生壳虫，石蛾，蛭，还有天晓得别的多少只能够在显微镜下看到的东西。还有它们在底的生存奥秘。你可以上一辈、十辈来看，可你仍然即便对那个池塘，也无法了解穷尽。但时时刻刻，你会有惊奇的觉，心里还有不寻常的激情。那是惟一值得拥有的东西，我们却不想要。

有卷，像兔耳朵那样。我站起，把那束报放到大门上。然后，我心血来地把假牙从嘴里取来看。

又一场战争很快就到，他们说是在一九四一年。太再多转三个圈，我们就嗖的一声直其中了。炸弹像黑雪茄一样冲你而来，最新款的弹从布式机关枪往外倾。但那还不会让我特别担心。我太老了，打不了仗。当然会有空袭，但不是每个人都会挨炸，再说，即使有那危险，谁也不会事前就真的能料到。我前面已经说过几次，我不是被战争吓坏了，我害怕的只是战后，但即使那样，也不大可能对我个人造成影响，因为谁会来找我这伙计的麻烦？我胖得成不了政治上被怀疑的对象，谁也不会把我掉或者用胶警揍我。我是那警昨晚刚洗的衣察让怎么动就怎么动的中不溜秋的人。至于希尔达和孩们，她们大概永远不会注意到有什么变化。可我还是被吓坏了。带刺铁丝网！标语！大面孔！传不声音的监房，刽手在那里从后面向你开枪！说到这个，它也会吓坏那些在智力平上比我笨许多的伙计。那是为什么？因为这意味着要跟我一直在跟你说的那东西说再见，那你心里独有的觉。你要是想，就叫它和平好了，但是我说和平时，不是指没有战争，而指的是平和，那是你在心窝里所到的。要是我们被手持胶警的伙计抓到，可就永永远远失去了。

有镜的话，我能看到自己全的样，不过事实上，我已经知自己什么样了。四十五岁的胖，穿着有破旧不堪的灰人字纹装，着圆礼帽；有老婆，两个孩，在郊区有座房——全能从我外表上看得。红脸膛，蓝睛里带着醉意。我都知，不用你来告诉我。但是在我把假牙放回到嘴里前草草看它一时，我突然想到那些都无所谓，连假牙也无所谓。我长得胖——不错；我看起来像是个赌注登记人不成的兄弟——也对；不会再有女的会跟我睡觉，除非给她钱——这些我全知，可是我要告诉你：我无所谓。我不想女人，甚至不想返老还童，我只想活着，当我站在那儿看着报和树篱下的红火烬时，我是活着的。那是内心的觉，一平和的觉，但它又像火焰。

可是我的确想要，至少当时是那样想的。你别误解我的意思。第一，我不像多数敦佬那样，对“乡村”多愁善，我就是在那儿长大的，跟它的距离也太他妈近了。我不想为此而阻止人们住在城镇，或者住在郊区，他们想住哪儿就住哪儿吧。我也不是建议全人类一辈在游来去摘报之类的事上，我知得一清二楚，我们必须工作。只是那些人在矿里咳嗽得要把肺叶给咳来，那些女孩在猛敲打字机，结果谁也没时间去摘朵。再者说，你要是长了个大肚，还有一座住着和的房，你也不会去摘的。可那不是我的意思，我心里的觉是这样的——我承认不经常，但时不时会。我知那觉不错，再说，换了别人也会有，或者说差不多每个人都会有。时时刻刻，它就在不远，我们都知它在那儿。别再打机关枪了！不你在追赶什么，别再追了！冷静下来，气儿，让一平和渗你的骨里。没用，我们不会那样，而只会继续着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