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十四

早晨我醒来你已不在房间。海边的yang光把你抛在梳妆凳上的丝袜睡袍照得光灿明烈，仿佛ma上就要燃烧起来。

但我知dao你一定在窗前伫立了很久，垂着liu苏的窗帘上还留着你shenti的温馨。你要看暮色，又要看日出，你的眼睛似乎一天到晚在追寻太yang。你使我想起中国大陆在那恐怖的“红海洋”中像霉菌一样生chang在墙bi和玻璃窗上的无数向日葵。怪不得昨夜在zuo爱时我突然有一zhong想把你摧毁的疯狂。

我赤luo着上shen走到窗前，我点上一支烟用闲情来看你。你的闲情落入了我的闲情之中。你看，世界就是如此可笑。

你shen穿一shen黑衣裳坐在海滩上，在白色的沙和白色的狼花中间。我在十二层楼的高度望下去你犹如一块小小的礁石。多么美丽的高度！我想一下子投shen到从起点到你那里的全过程，在永恒的一刹那中充分享受风的魅力，然后，把你砸碎。

当我们都粉shen碎骨之后便分不出你我。

因为我知dao你又坐在那里品味孤独和寂寞，你不是要逃避和排遣孤独而是在刻意追求它；因为我知dao我并没有安wei住你你也没有安wei住我，jiao欢的那一瞬间过去我们又各分东西，我们合在一起只有双方都被砸得粉碎。

我知dao这点是因为我昨天晚上或是今天凌晨曾经醒来，guan它是晚上是凌晨并不重要，总之，我看见了极好的月光。

除了月亮便没有别的东西，除了涛声便没有别的音响。我弄不清楚是自己死了还是世界死了。

月亮在我眼前越来越大，它上面的斑纹搅得我心烦意luan。冰块一样的月光压在我xiong口上，震耳的涛声bi1得我无chu1可藏。我在心里拼命地喊：“完了！”我不害怕死，但害怕恐惧。最害怕的是恐惧着，又不知dao为什么。不过，一会儿一切都平息了下去。我想扭过tou看你们月光不让我扭tou，我只能怔怔地盯着月亮。在月亮的裹抱中我失去了shen躯，失去了yangju，只剩下一对眼睛。我的眼睛和月亮贴到了一起。我开始意识到我的恐惧是因几个小时前我们那次成功的zuo爱所致。不guan是和你，和其他女人zuo爱以后都会想起那天的死亡，尤其是在月明之夜。

那天晚上我睁开眼便看见月亮。

月亮镶在窗hu中间一个方棂子里一动不动。窗hu的式样古老，有一zhong古典剧布景的风格，所以我以为我是回到了中世纪或是真来到阎罗王的殿堂。

糊窗hu的破报纸一下一下地扇着月亮。月亮的脸上像虱子一样爬满大大小小的铅字，有一个红得透明的大字我看出来是个“跃”一会儿，风停了，破报纸都疲沓下来。抖落了铅字的月亮分外光洁，可是却显出一zhong悲哀的表情向我慢慢飘来。那组成方棂的四gen烂木tou也渐渐化进了月光之中。

我盯着鼻尖上的月亮看了好半天，仍然弄不明白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四周没有丝毫声响，我只听见月亮在轻微地呼xi。我慢慢把目光向下移。我记得在月亮下面是一堵墙，黑影里好像还蹲着几个人。我再细细地看了看方知那是我的错觉。我总是把墙、黑影和蹲着的人联在一起。那是监狱里常见的景象。一会儿我看清了墙上那张由无数条鞭子结成的蜘蛛网在月光下泛起湖水的波狼。

随即我看到了一只脚，直tingting地扎在月亮上。那五genjing1瘦的脚趾tou大张开，正准备把月亮踩到脚底下。月光透过它五块破裂的脚趾甲，我能看见那里面藏着地球上的烂泥ba，好像他是刚从水稻田里爬上来就急急忙忙要往月亮上走，连脚都来不及ca一ca。这时有一个声音告诉我，直tingting的脚就意味着死亡。这是谁的声音？不guan什么死亡不死亡，我抬起手想摸着它。

我抬起手时稻草在我shen下父父响。响声使我知dao我睡在泥地上，nuan和的炕已经被谁移走。我知dao我是睡在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