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办？明天要开大会批斗你们。”她气急败坏地说“现在他们正在开会，我踅摸了个因由跑来告诉你，只有几分钟。咋办？你说咋

“妈妈的！”小顺说“哥儿们跟我说，乔安萍这些日跟刘俊那帮人可跑得，老到他办公室去…”

李大夫和“残渣余孽”两个老，一个是搞自然科学的、一个是本来也无所谓宗教情绪的人，在恐怖莫测的命运的重压下，晚上竟用“书卜”来推测个人的未来。在牢房里，扑克牌、镍纸这些能用来算命的工都没有，于是他们就在昏暗的灯光下捧着《选》，嘴里念念有词，先预定了哪一页哪一行，然后翻开寻找，揣那一句话对自己命运的意义。

随着天气一天天转凉“犯人”们的脸也一天天灰暗下来。保卫自己的本能、求生的本能，成了每个人生命力唯一的表现。不能预测的命运中的那个可以预测的灾难，压在我们心，使心又产生一个更为恐怖的幻觉，再反过来夸大了那个即将来临的灾难，因而，人人都惊悚不安，我时而震颤不已，时而心灰意懒，时而疑神疑鬼，时而襟坦然…我只有用拼命的劳动来折磨自己，用疲乏来使自己镇静，当我挥汗如雨地收割、装运、码垛的时候，在偶尔的一瞥之间，我能看见她那焦灼的、疼惜的、怜的目光，但这时我已在所不顾了。

“好了，”她抓住我的胳膊“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把疯安排好。”

然而，第二天——九月二十九号晚上八钟，我们正躺在各自的铺位上苦恼的时候，她突然打开牢门，把我和“多事先生”叫去。

“走！”她站在门外，端着枪“到学校把晒的煤饼收去。”

“算了吧，算了吧！”老秦披着绿军大衣，在地上焦躁地来回踱步，斥责两个老“哼，告诉你们吧，只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才能救你们自己…”他又坐在我旁，把手指得辟啪作响：“小石，我总到最近他们对我们不动声，说不定是掌握了什么，咱们再估计一下，那个姓乔的是不是真的发了信，嗯？世界上决没有无缘无故的，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不能相信她真的会对你有什么情。要那真是个圈，可就全砸了…”

“这…”奇怪，这时我心里既有惶恐，又有一酸楚的嫉妒“这我也说不清，你也知，我们好久没有单独接了…”

，在革命群众“忠字舞”以前，他就把我们押去打扫厕所。他自己蹲在粪坑旁边，带着满足和悠闲的神情看着我们。待我们打扫完厕所，革命群众的“忠字舞”也完了，我们再匆匆吃早饭、站队、呼号、工，那个防止我们得阑尾炎的措施，也无形之中取消了。

“唔，这句话还对得上，您看，”“残渣余孽”翻开另一页，悄俏对李大夫说：“‘从团结他们发，对他们的错误和缺行认真的和适当的批评或斗争…’这就是说，他们也许对咱们还…”

煤饼是我们前几天中午和的。小学校在居民西边。这时，满月正悬在当空，田野上，田野的林带上、被林带包围的居民的屋上，都被镀上一层冷峻的、刚毅的铅白。四周静极了，我听见她在我后的急促的呼和细碎而略带踉跄的脚步，我们默默地跨过涸的排沟，钻黑黝黝的林带。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王玉芳那边一直没有回信来。可是，薅草早结束了，稻也收割完了，稻都拉到场上码起了垛，就等冬后脱粒了。这时，农业生产周期里有个比较闲暇的时候，也就是说，小顺“哥儿们”报告的那个整我们的时候到了。

“…估计此着不易实现，不是九十四军残迅速撤回北平，就是九十四军、十六军…嗯，这句话的关键是‘估计此着不易实现。’”李大夫看着屋的泥板嘀咕“这指的是那封信？还是他们对我们…嗯？”

她押“多事先生”往学校去，很快就小跑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