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贫僧,确是六根不净,凡心难去。但,贫僧从不打诳语,贫僧方才所言,字字句句俱是实情,恳请陛下三思!”
连吴怀英在内的三位武臣闻言,也紧随其后,一齐跪倒,在旁竭力附和道:“陛下,这和尚所言并非全无道理,臣等也请陛下三思…”
十四听得心内一阵阵发怵。这武林水,乃百姓赖以生存之水,一旦钱镠采纳了贯休的提议,则方圆百里之内的上百万吴越子民,将再也看不到昔日的波光潋滟,听不到那扁舟之上的渔人唱晚,甚至将自此――无以为生,无以为继。
十四,忽然对眼前所跪之人,生出一丝嫌恶,再紧张地看向君王,唯恐他果真因了自个的江山社稷、宏图伟业而应下。十四心内的热血再也抑不住,自腹内一直涌上头顶,顾不得规矩,自君王身后绕至他身侧,就要插言。
钱镠却只一笑,扬声道:“贯休,朕,虽不是出家人,也知心怀体恤。百姓资湖水以生久矣,无湖即是无民,岂能再有千年?尔等可知,自古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顺应天道者,始能得天下,逆而背之,必将失之。尔,系出家人,应该比朕更懂得这个道理才对!”
其一语才出,话音未落,十四,就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在旁颤声插言道:“陛下――”未等我讲完,钱镠看我一眼,眸中,尽是厉色,十四登时噤声,晕生了双颊。自个一时激动,竟又得意忘了形,忘了规矩。垂下臻首,一面兀自垂泪,一面退回至君王的身后。他待十四虽然严厉,可是十四心内,却觉得比饮了蜜还要甜。十四,果然不曾错付他,他,果真是十四的良人!
那贯休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翻身跪倒,以头点地,口中高声呼道:“陛下,万岁万万岁。陛下的远见与胸襟,贯休,实在是钦佩不已!启禀陛下,贯休粗通文墨,愿即刻为陛下赋诗一首,聊表贯休心内的仰慕之情!望陛下恩准!”
钱镠低头看着自个面前所跪之人,俊颜之上,仅有一抹淡定的笑意,却也不曾反对。一旁随侍的锦衣军,赶紧示意身后的宫人,不一会,果然,已奉上条案与笔墨纸张。
那贯休再拜一拜,才起身。撩起袍袖,笔尖,蘸了浓浓的墨汁,略一沉吟,下笔如有神助,奋笔疾书,不过须臾,已然书成。
笔迹,远观去――龙飞凤舞,字如其人,果然狂放不羁至极。他搁下纸笔,傲然执着手中的念珠,默立在旁,静等君王示下。虽低眉,但满脸,尽是文人墨客的狷介自负之色。其五官本就生得奇异,此刻,更因了眉目间的自诩,越发显得猛锐犀利,哪还有一丝出家人的清平寡淡。
十四,心痒难耐,却隔了十步之遥,不得上前细观。
钱镠看一眼面前之人,淡淡一笑道:“杜棱,你来念。”
原来引荐贯休的那位文官即为当朝中书令杜棱,听见君王口谕,赶紧拣起案上的素纸,大声念着,是一首七律诗:
“贵逼身来不自由,
几年勤苦蹈林丘。
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霜寒十四州。
莱子衣裳宫锦窄,
谢公篇咏绮霞羞。
他年名上凌烟阁,
岂羡当时万户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