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条子,慢慢地朝东南方向移动。“砰!”金良手里的条子断了,牛娃刚要抓她肩上的孩子,已经来不及了。刘巧儿惊叫了一声,也跟着跳了下去。牛娃也跳下来了。
他们望着草坡就地一滚,骨碌碌滚到了山脚下。但是,小山洞已经在金良的怀里咽气了。金良哭得死去活来。
他们俩没有哭,只是用上牙咬破了下嘴唇。
当他们刚刚埋葬了小山洞,刘家护卫队的人已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牛娃沉着地放箭,一个个护卫队员死在了他们的四周。
但是,毕竟他的箭有限,很快,箭放完了…
护卫队见牛娃没了箭,蚂蟥一般围了上来…
心急如火,写也写不下去了,干脆不写了。他又拿起了那封信。
十八、母亲的心
斌弟,我万万也没有想到,你会变,而且,变得让我伤透了心。
1976年8月19日,我收到了你写来的和我断绝夫妻关系的信(当时,我还不知道这封信是文化馆的那个打字员写的)。我气得要发疯了,怪我瞎了眼,跟上了这样一个没良心的男人。一气之下,我和你离婚了。离婚后,我死过三次,都没有死成。我终于活下来了。嗳,那些日子,可真不易啊!
他看不下去了,泪水模糊了双眼。他责怪自己:“该死的我,当时怎么那么糊涂啊…”…离婚后的那天晚上,她整整哭了一夜。父亲挑衅般的语言,三舅讥笑的神色,全村社员刀子一样的眼光…她觉着自己已经活够了。
“还有什么面目见人呢?自己是一个被丈夫不要了的女人。”
她哭着,头碰破了,双眼哭肿了。苍天啊!为什么这样的命运会落到我的头上呢?死,只有死,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临死前,她想了好多,想自己充满磨难的一生,饱含泪水的一生。
…她闭上眼睛时,又看到了一张张狞笑着的脸。
干爹捋着一寸长的山羊胡子笑:“哼!当初要是听了我的话,能有今日?”
瘦得像干柴的三舅在笑:“看看!这就是你跟刘斌的下场!”
父亲嘴衔着烟斗,慢腾腾地说:“这个刘斌呀,能得屙不下屎来了,现在怎么样?…”
“啊!”她惊叫了一声,大哭了起来:“刘斌啊!你害得我好苦啊!”哭了一阵后,就把头伸进了早已拴好的绳索里面。就在她踢开凳子的一刹那,妈妈急忙忙赶来了,她一下子抱住了女儿的双腿:“兰花呀!你让我怎么活啊?”老人哭了。
她心一软,取开了绳头“啪!”的一声,身体重重地掼在了地上。妈妈忙扶起了她,她一头扎在妈妈怀里大哭:“妈妈呀!我…我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呵?”
母子俩抱头痛哭了一阵后,左邻右舍赶来了,她们劝住了这对母女…
日子过得真慢啊!好不容易熬到了9月11日,她含着泪给冬生过了个生日。就在这天傍晚,王天仁从城里带来了刘斌的消息:他和文化馆一个叫马彩霞的姑娘订婚了,新房都准备好了,9月20号就要结婚。
听到这个消息,她心里的一丁点儿希望也彻底破灭了。
她绝望了,又一次想到了死。
她悄悄地翻起身来,点着了灯。妈妈睡得很死,孩子也睡得很香。她在孩子的脸蛋上亲了又亲,这张小小的脸不就和狠心的他一模一样吗?她不由得一阵心酸,眼泪掉到了孩子的脸上。大概是妈妈的眼泪很烫吧,小冬生蠕动了几下,又睡着了。
她最后一次亲了亲孩子后,毅然走出了屋门。
孩子突然大声地哭了。
啊!狠心的妈妈呀,孩子啥也不懂啊!这尖尖的哭声揪住了妈妈的心。她的心碎了。一颗母亲的心动了,孩子没罪,应该把他抚养成人…
十九、新郎官变成了囚犯
斌弟,就在我下决心活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你被抓的消息。当时,我可真有点儿幸灾乐祸。可是看到你被判处十五年徒刑的布告时,我惊呆了。那个马彩霞,会不会继续照顾你呢?我的心酸了,你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啊!我从心底里原谅了你,决定看一下你。你看到我时,着实吃了一惊。说实话,你虽然把我抛弃了,但我总不能看着你没人管呀!所以,我又对你承担起了一个妻子的责任…
他放下了手中的信,双手在后脑勺上一抱,似乎没有感到心酸,但眼泪却像一根根银线把腿与面颊的空间缝起来了…
从1975年9月到文化馆,转眼之间快一年了。
这是1976年的8月上旬。
晚上,隔壁的打字员小马突然敲响了他的门。
“快看!我的点子如何?”
这是一个容貌漂亮、衣着时髦的姑娘。她举着一张当天的报纸让他看。他看见了,这是一篇署有“刘斌”二字的文章。
“可那是假话呀!”他烦恼地推开了报纸“算你赢了。”
“刘老师。”小马娓娓的话音中带点娇气“你真傻。从你进馆到现在,除《我的家庭》在电台连播、报纸上连载外,再有哪一篇发了?你写的稿子足有二尺厚一沓了吧,可人家就不发。”
他把喝水杯给小马后,欲言又止。
小马很麻利地冲了两杯麦乳精,一人一杯。
说实话,他对这位洋气的小马,可真是感激不尽呵!一年来,他所写的稿子都是她负责校对、打印、投递。她对他的关心几乎超过了同志之间的关心。这也难怪,他是一位才华横溢的作家啊!
尊敬作家,这是事实。可这位姑娘对他还有过救命之恩呢!那天晚上,要不是她,他也许早就见阎王了,事情是这样的——
晚上,他正在写一篇散文。忽然,暗锁自动开了。面前站的是两个手握匕首、脸裹纱布的家伙。
“嚓!”几乎在同时,两把匕首插在了桌子上,他们说:“快交出二千元钱来!不然,小心你的脑袋!”
“我,”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没有钱!”
“哼!出一部书能挣上万块钱。没有,谁相信?”
一个家伙拔出了桌子上的匕首:“放明白点!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突然抓起椅子朝一个家伙砸去。可是,另一个家伙却把匕首捅进了他的臀部。他忍着疼反抗,又挨了一刀。被砸的那家伙也握着匕首逼到了他的鼻子底下:“限你三分钟!”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门“砰”的被小马踢开了。她握着一条棍子朝一个家伙狠狠打去。这两个家伙见势不妙,夺路逃跑了。
“怎么样?”小马扶住了倒在桌子上的刘斌“刘老师。”
“快叫人,追!”
等她叫来后排房子住的三位工作人员时,那两个家伙已经无影无踪了。
小马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房间里正好是刚才行凶的两个家伙。
“姐姐,”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得意地问“怎么样?干得漂亮吧?”
“悄声点。”
她笑着低声说:“医院里,他还非常感激我呢!”
“把钱拿出来吧!”
小马从衣兜里取出了十张“大团结”每人给了五张。
这件事,他一直很感激她。他怎么能知道是她在捣鬼呢?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