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有事还找我,祝你发财!”
这时赵天伦才凑上前,松开核桃脸,扶着车门说:“师傅,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老人家,你儿子病了,病得不轻!”王师傅关上车门,货车轰的一声已经发动起来了,王师傅一边倒着车一边说“再见!”
赵兴华看着王师傅倒完了车,又拖着乡村的尘土一溜烟地远去了。
赵兴华只觉得两只脚像踩在海绵上一样,摇摇晃晃进了家门,听见猪圈里叫声响成一片,他想到这几头猪说不定比他还难受,它们已经一天没喂食呢!于是不顾眼前直冒金星,天旋地转,一头冲进厨房,母亲正在给他做饭。
赵兴华说:“妈,快,不然这些猪要饿死的。”
赵天伦站在门外,伸手摸了摸儿子的额头,说:“咋烧成这样子,猪猪猪,是人要紧,还是猪要紧!”
赵兴华推开父亲,冲到灶前,揭开锅盖,锅里空空的,母亲手里拿着鸡蛋,碗里刚打开的黄亮亮的蛋黄,一看旁边放着半盆饭糊糊,他弯下腰去端盆时,只觉得眼前金星闪动,一头栽倒在地上。这下可慌了老两口子,孟玉花抱着儿子,冲着老伴大声吼道:“还不快去小医院请医生!”急得孟玉花直跺脚。
赵兴华睁开眼时,屋子里已经亮起那只二十五瓦的昏黄灯泡,床头上吊着不紧不慢的吊针,身边还坐着一个姑娘。赵兴华一睁眼,蒙蒙瞪瞪地说:“猪,我的猪喂了没有?”
洪燕一把按住他的手,说:“看你都烧成啥样子了,还猪猪猪的!”
“那可是稀罕难得的好猪啊!”赵兴华坐了起来“我就指望那几头母猪下猪仔呢!”
洪燕按着赵兴华,说:“好了,你放心吧,大爷、大妈把它们当作自己的宝贝,把玉米和黄豆煮烂了,又拌上麸皮,个个吃得滚圆。你就放心吧!”
赵兴华躺在床上,耳边还像有一群蚊子在叫,好像自己躺在荡漾在大海中的小舟上,一会睁开眼,一会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着不紧不慢的一滴一滴的盐水瓶,又看看洪燕,这时洪燕轻轻地抓着他的手,赵兴华感到她的手凉凉的、软软的,这种让他舒服而畅快的感觉和盐水瓶里流出来的水一样,不断流向全身每一个细胞。
“洪燕,你怎么来了!”赵兴华觉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在他二十二年的生命里,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憧憬着万花怒放世界的男子汉,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出现在一个女孩子面前,他有一种羞愧难当的感觉。
洪燕觉得赵兴华遭遇到的只是暂时的挫折,她一定要帮助他渡过困难时期。她慢慢松开手,轻轻地试了试他的额头,安慰着:“你啊,也太心急了点。”
赵兴华一下子抓住她的手,默默地看着她,洪燕只觉得这双大手那么温暖、那么有力。她不知道,他的这双手将来到底会干什么。当年,他凭这双手取得了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而今天,他的这双手又回到了这片广阔的天地。她认定,他的这双手一定会在大塘沟这块土地上画出最新最美的图画。
赵兴华静静地躺着,可他的心里却翻腾着复杂的波澜。
此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知道赵兴华心头是个啥滋味。是年轻人的那种对未来充满幻想、充满憧憬的激动呢,还是望着前面茫茫人海大千世界而产生的迷惘和惆怅?
不,都不是。
他在思考着一个复杂而深沉的问题: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多么坚定而又艰难的一步。在赵兴华心里,从记事那天起,他就懂得人们挂在嘴边的一句最普通、最平常的话:“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真理,却包含着多么深刻的人生哲理。
出生在这样一个普通农民家庭的赵兴华,到底从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形成这样倔犟性格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上高中时他没有时间去思考人生和未来,上大学之后,他渐渐地明白,人,最最宝贵之处就是诚信,一个人失去了诚信,将一事无成。
“洪燕,”赵兴华红通通的脸上布满了严峻,透出从没有过的坚定“我已经迈出了第一步,认准了自己的目标,绝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洪燕你知道这句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