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这个旅程刚刚开始的时候，也许连欧yang天自己也没有想好确定的目的地。他们带着些盲目仓皇启程，登上了南去的列车。先是顺着铁轨一下子开到了山西，在省会太原和平遥古城chuan息了三四天，又心神不定地向西走。在银川迟疑地停了一两日。复又向南，在一个凄风愁雨的早上，他们到了成都。
一路上肖童尽量装出随和与服从的外表，而内心里却度日如年。应该说，脱险的机会每天都有，却找不到能和庆春联络的一点时间，他也并不想就这样逃跑。当他的生命安全暂时不存在迫切的危险时，他又有些好大喜功，总想着会有一天在什么地方与庆春胜利会师，将欧yang天这帮人一网打尽。这样的结局当然就功德圆满了，他在庆春跟前也就有了面子，当然比他一个人偷偷地逃回去光彩多了。掐指算来，这案子他投入进来也有半年了，波波折折走到今天，他想无论如何也该有个大获全胜锦上添花的结束。
每到一地，欧yang天和老黄建军三个人就躲在旅馆的房间里没完没了地商量。他们总是住在一些小得连直拨chang途电话都没有的小店里，用假shen份证登记姓名。他们把以前帮肖童办驾驶执照时办的那个假shen份证拿出来，让他将错就错把上面的名字“夏同”作为自己的化名。欧yang兰兰果然如其父所要求的那样和他寸步不离，连晚上上了床都要用手摸着他睡去。老黄和建军也依然对他充满警惕，一ruan一ying红脸白脸地监guan着他的每个动作。只有欧yang天看上去不大把怀疑时刻挂在脸上，他说话很少，表情也不多，每日食宿安排都听老黄的张罗。
在成都逗留了两天，第三大的清早他们突然带他登上了去西藏的飞机。
飞机在贡嘎机场落了地，他们租了一辆ba士穿过拉萨繁华的市区。隔着拉萨河远远地望了一眼巍峨神秘的布达拉gong，便又继续南行。他们在离拉萨百多公里的一个偏僻的村落下了车。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汉人，他是这村落里一位金银饰品作坊的老板，也是欧yang天多年以前的一个故旧。
那位老板姓钟，生得细瘦干枯，一副广东人的外形，而脸上的pi肤和皱纹，却已如真正的藏民一样刻满风霜。他们就在他的作坊住下来。这作坊是一个宽大的院落和一座藏式的小楼，前店后坊，楼上是家。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晚，太yang西下。西藏和内地相比有两个小时的时差，这里已经是晚上八点，主人已吃完晚饭。而他们手表上的北京时间才刚刚走进黄昏。
那位钟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喝茶，指挥着自己的老婆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儿烧火zuo饭。肖童看得出欧yang天和他jiao情甚笃，总有好多久违想念的惊喜表达个没完。也能听出他们过去同甘共苦zuo过一段毒品买卖，互相毫无忌讳地询问过去的熟人，张三怎样李四如何现在还zuo不zuo了等等。那钟老板说，我是早不zuo了。结婚有了孩子想想还是积点德不zuo那买卖为好。欧yang天随声附和说役错我也早就金盆洗手彻底不干了。
欧yang天把女儿和女儿的“未婚夫，”以及同行的两个伙计，一一介绍给钟老板，说这么多年了带孩子再来一趟西藏重游旧地是他的一个夙愿，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可惜是冬天，要是夏天就更好看了，肖童听那钟老板有时guan欧yang天叫“老罗”有时又亲热地叫他“罗changtui”便小声问欧yang兰兰，他怎么guan你爸叫“罗changtui”？欧yang兰兰笑着说：我还叫罗兰呢，那是我的小名，我爸原来就姓罗，改了好多年了。其实我还是叫罗兰比较好听。我爸当初真不应该改姓了欧yang，绕嘴还俗气。
肖童问：“那应该改姓什么？”
欧yang兰兰说：“应该还叫罗兰，然后姓索菲亚。”
肖童一点没有笑意，心想这欧yang兰兰真是tou脑简单，这都什么chu1境了还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他改了话题问：“那你爸爸要带我们在这儿呆多久？这儿是海ba两三千米的高原咱们可呆不习惯。”
欧yang兰兰好像无所谓似的，说：“你放心，你要抽的烟我这次带了好多，足够你用一阵儿的。”
肖童从一下飞机就觉得呼xi急促touyun目眩，他不知dao这究竟是高山反应还是毒瘾犯了。
主人把饭菜端上桌子，藏式口味和四川口味杂在一起。肖童有点饿了，吃得狼吞虎咽。钟老板打开一瓶自酒，欧yang天摆着手说不喝了，我好久没进藏了乍一来多少得适应两天，喝酒太耗氧，不喝还chuan不过气来呢。他又对埋tou吃饭的肖童说，少吃点，乍到高原chang胃消化都好不了，吃多了你自己难受。钟老板说对对，你们刚来tou两天要少食多餐。
吃完饭，又兴高采烈地说话聊天，聊得连欧yang天都感到缺了氧，主人方安排他们休息。肖童和欧yang兰兰被安顿在平常主人女儿住的小屋里，小女孩就搬到父母那边同住了。女孩的妈妈在这屋里又为他们搭了张床，还在他们的被褥中放了些防tiao蚤用的沙姜粉。
熄灯前，肖童要了一支烟，躺在床上慢慢地xi了。欧yang兰兰也有些touyun眼花呼xi短促，因此也不来缠他。这使肖童有了一个安静而独立的被窝去想自己的心事。他当然还是想庆春。他躺在这陌生的带着些沙姜味的干燥的被子里，万般思绪，蜂拥而来。他想庆春和李春强和他们的“老板”一定在开会研究呢，一定在分析他们这些天跑到哪儿去了。庆春的“老板”看上去老谋shen算，很有经验，李春强在工作上也显得jing1明能干。但肖童shen信，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他这会儿正躺在世界屋脊的西藏，躺在这个雪山荒原的小镇上，躺在这幢藏式的小楼里。他知dao他现在离庆春很远很远。他现在更没法和她联系了。这里显然不会有chang途电话，这里的人和空气一样稀少。他连逃走的路都找不到。他茫然得几乎无法入睡。这里的与世隔绝使他越发感到与庆春的重逢大概还很遥远。
正如肖童所料，他们在这里一住就是半个月，在欧yang天的脸色上，仍然没有一点要走的迹象。他和老黄建军整日愁眉不展。在高山反应消失后，他们开始喝酒。有时竟喝得酩酊大醉。钟老板每天埋tou忙他的手艺和生意，肖童不清楚他和欧yang天究竟有多shen的神jiao和默契，只看到他对他们的借酒浇愁和chang嘘短叹不闻不问。肖童觉得这位骨瘦如柴的钟老板本shen就像
这个旅程刚刚开始的时候，也许连欧yang天自己也没有想好确定的目的地。他们带着些盲目仓皇启程，登上了南去的列车。先是顺着铁轨一下子开到了山西，在省会太原和平遥古城chuan息了三四天，又心神不定地向西走。在银川迟疑地停了一两日。复又向南，在一个凄风愁雨的早上，他们到了成都。
一路上肖童尽量装出随和与服从的外表，而内心里却度日如年。应该说，脱险的机会每天都有，却找不到能和庆春联络的一点时间，他也并不想就这样逃跑。当他的生命安全暂时不存在迫切的危险时，他又有些好大喜功，总想着会有一天在什么地方与庆春胜利会师，将欧yang天这帮人一网打尽。这样的结局当然就功德圆满了，他在庆春跟前也就有了面子，当然比他一个人偷偷地逃回去光彩多了。掐指算来，这案子他投入进来也有半年了，波波折折走到今天，他想无论如何也该有个大获全胜锦上添花的结束。
每到一地，欧yang天和老黄建军三个人就躲在旅馆的房间里没完没了地商量。他们总是住在一些小得连直拨chang途电话都没有的小店里，用假shen份证登记姓名。他们把以前帮肖童办驾驶执照时办的那个假shen份证拿出来，让他将错就错把上面的名字“夏同”作为自己的化名。欧yang兰兰果然如其父所要求的那样和他寸步不离，连晚上上了床都要用手摸着他睡去。老黄和建军也依然对他充满警惕，一ruan一ying红脸白脸地监guan着他的每个动作。只有欧yang天看上去不大把怀疑时刻挂在脸上，他说话很少，表情也不多，每日食宿安排都听老黄的张罗。
在成都逗留了两天，第三大的清早他们突然带他登上了去西藏的飞机。
飞机在贡嘎机场落了地，他们租了一辆ba士穿过拉萨繁华的市区。隔着拉萨河远远地望了一眼巍峨神秘的布达拉gong，便又继续南行。他们在离拉萨百多公里的一个偏僻的村落下了车。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汉人，他是这村落里一位金银饰品作坊的老板，也是欧yang天多年以前的一个故旧。
那位老板姓钟，生得细瘦干枯，一副广东人的外形，而脸上的pi肤和皱纹，却已如真正的藏民一样刻满风霜。他们就在他的作坊住下来。这作坊是一个宽大的院落和一座藏式的小楼，前店后坊，楼上是家。他们到的时候天色已晚，太yang西下。西藏和内地相比有两个小时的时差，这里已经是晚上八点，主人已吃完晚饭。而他们手表上的北京时间才刚刚走进黄昏。
那位钟老板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喝茶，指挥着自己的老婆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儿烧火zuo饭。肖童看得出欧yang天和他jiao情甚笃，总有好多久违想念的惊喜表达个没完。也能听出他们过去同甘共苦zuo过一段毒品买卖，互相毫无忌讳地询问过去的熟人，张三怎样李四如何现在还zuo不zuo了等等。那钟老板说，我是早不zuo了。结婚有了孩子想想还是积点德不zuo那买卖为好。欧yang天随声附和说役错我也早就金盆洗手彻底不干了。
欧yang天把女儿和女儿的“未婚夫，”以及同行的两个伙计，一一介绍给钟老板，说这么多年了带孩子再来一趟西藏重游旧地是他的一个夙愿，这次终于如愿以偿。可惜是冬天，要是夏天就更好看了，肖童听那钟老板有时guan欧yang天叫“老罗”有时又亲热地叫他“罗changtui”便小声问欧yang兰兰，他怎么guan你爸叫“罗changtui”？欧yang兰兰笑着说：我还叫罗兰呢，那是我的小名，我爸原来就姓罗，改了好多年了。其实我还是叫罗兰比较好听。我爸当初真不应该改姓了欧yang，绕嘴还俗气。
肖童问：“那应该改姓什么？”
欧yang兰兰说：“应该还叫罗兰，然后姓索菲亚。”
肖童一点没有笑意，心想这欧yang兰兰真是tou脑简单，这都什么chu1境了还没心没肺无忧无虑。他改了话题问：“那你爸爸要带我们在这儿呆多久？这儿是海ba两三千米的高原咱们可呆不习惯。”
欧yang兰兰好像无所谓似的，说：“你放心，你要抽的烟我这次带了好多，足够你用一阵儿的。”
肖童从一下飞机就觉得呼xi急促touyun目眩，他不知dao这究竟是高山反应还是毒瘾犯了。
主人把饭菜端上桌子，藏式口味和四川口味杂在一起。肖童有点饿了，吃得狼吞虎咽。钟老板打开一瓶自酒，欧yang天摆着手说不喝了，我好久没进藏了乍一来多少得适应两天，喝酒太耗氧，不喝还chuan不过气来呢。他又对埋tou吃饭的肖童说，少吃点，乍到高原chang胃消化都好不了，吃多了你自己难受。钟老板说对对，你们刚来tou两天要少食多餐。
吃完饭，又兴高采烈地说话聊天，聊得连欧yang天都感到缺了氧，主人方安排他们休息。肖童和欧yang兰兰被安顿在平常主人女儿住的小屋里，小女孩就搬到父母那边同住了。女孩的妈妈在这屋里又为他们搭了张床，还在他们的被褥中放了些防tiao蚤用的沙姜粉。
熄灯前，肖童要了一支烟，躺在床上慢慢地xi了。欧yang兰兰也有些touyun眼花呼xi短促，因此也不来缠他。这使肖童有了一个安静而独立的被窝去想自己的心事。他当然还是想庆春。他躺在这陌生的带着些沙姜味的干燥的被子里，万般思绪，蜂拥而来。他想庆春和李春强和他们的“老板”一定在开会研究呢，一定在分析他们这些天跑到哪儿去了。庆春的“老板”看上去老谋shen算，很有经验，李春强在工作上也显得jing1明能干。但肖童shen信，他们谁也不会想到他这会儿正躺在世界屋脊的西藏，躺在这个雪山荒原的小镇上，躺在这幢藏式的小楼里。他知dao他现在离庆春很远很远。他现在更没法和她联系了。这里显然不会有chang途电话，这里的人和空气一样稀少。他连逃走的路都找不到。他茫然得几乎无法入睡。这里的与世隔绝使他越发感到与庆春的重逢大概还很遥远。
正如肖童所料，他们在这里一住就是半个月，在欧yang天的脸色上，仍然没有一点要走的迹象。他和老黄建军整日愁眉不展。在高山反应消失后，他们开始喝酒。有时竟喝得酩酊大醉。钟老板每天埋tou忙他的手艺和生意，肖童不清楚他和欧yang天究竟有多shen的神jiao和默契，只看到他对他们的借酒浇愁和chang嘘短叹不闻不问。肖童觉得这位骨瘦如柴的钟老板本shen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