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七、恰是凉风细雨前
二二七、恰是凉风细雨前
杨度哈哈大笑：“百熙，看来这本《人间词话》你没白看，如今说话尖酸刻薄，已经大有文人士子的神韵了。”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dao：“诚然如你所言，现在立宪大行其dao，许多趋炎附势之人以为有机可乘，必然混杂其中，世事滔滔，免不了泥沙俱下。一旦风tou不对，好事之徒、投机之辈肯定会立ma作鸟兽散，乃至落井下石
“可万一成功了呢？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与委蛇，到时候都是有功之臣。关键还在于，不论立宪成功与否，骑墙观望之人最终都会招致清算。所以在我看来，与其两边下注，不如孤注一掷。”
孙元起摇了摇tou：“首先，立宪派不可能成功。摄政王、庆亲王等人黑白不分，昧于形势，眼中只有私利。只因香帅屡进忠谏之言，他们便愚蠢地进行排挤打击，使得香帅抑郁而终。连香帅都容不得，何况立宪派？现在摄政王大力倡言立宪，不过是借机揽权，以画饼的形式暂时缓解民众吁求。地方官僚和立宪派也不是一条心，只想借机上位，所谓‘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只要摄政王和官僚看到胜利在望，保证会一脚把立宪派踢开！
“当然，摄政王他们也不可能笑到最后。他们以为天下万民还想以前一样，都是愚昧无知、可以随意哄骗的，便恣意用立宪来逗弄大家，惹得众人热血。到了最后，众人却发现是狗咬niao泡…空欢喜一场，你觉得他们能收场么？国luan民艰，主少臣疑，本来就是败亡之局。还敢朝令夕改、玩弄民意，这是取死之dao！我可以断言，天下失望之日，便是大清覆灭之时。
“所以，我们不是两边下注，而是两边都没有下注，稳坐钓鱼台上，静观他们两败俱伤。皙子，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杨度难得听到孙元起对时局的分析，听罢沉思良久，才说dao：“那依百熙看，最终得利的渔翁是谁？”
孙元起看左右无人，便低声说dao：“在我看来，中国现在有三条假龙。”
“哦？”杨度胃口被吊了起来，连忙凑到近前，低声问dao“此话怎讲？”
孙元起屈指数dao：“第一条是gong里tou那位。现在时局如此，本来应该拥立一位年chang的宗室zuo皇帝，好安稳人心收拾大局。结果慈禧太后为了避免新君翻案，隆裕太后也想尝尝垂帘听政的滋味，反而反其dao行之，立了一个三四岁小孩。他生于shengong之中，chang于妇人之手，可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么？
“虽然现在监国的是他父亲摄政王，但终归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摄政王庸庸碌碌，毫无主张，也不是能有所作为的伊尹、霍光。还任人唯亲，排挤汉人大臣，如今朝中有谁可作底定危局的中liu砥zhu？所以别看gong里tou那位现在是真龙天子，其实是垂死待毙，生死只系于立宪成败。”
杨度对溥仪也不看好，听罢微微颔首。
孙元起接着说dao：“第二天是会河南养老的那位。据说李文忠公（李鸿章）临终前曾举荐袁项城，以为‘环顾宇内，人才无出袁世凯右者’，确实极有见地。而且他的麾下人才济济，举凡军、政要员，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所以说，袁世凯是一条蛰伏的虬龙，虽然现在赋闲在家，天天饮酒垂钓、栽花zhong树，其实他在韬光养晦，暗地里依然cao2纵bu分政事，等待时机复出。一旦风云突起，他便要tiao将起来，择人而噬。
“袁项城雄才伟略，自然野心也极大。立宪失败，天下汹汹，清廷命在旦夕，那时候自然会请他出山。在权势失而复得后，只怕他的权力yu更重，见满清风雨飘摇，一准儿会落井下石，自己取而代之。但立宪已经成为chaoliu，中国再也容不下一位新皇帝，恐怕袁项城最终只能黯然收场。”
这是孙元起gen据已有的结果逆推原因，难免有牵强附会之chu1。杨度听完后，另行补充dao：“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袁项城并非chang寿之人。我听坊间传言，说袁项城从二十五六岁起就天天吃补品，常常一把一把地将人参、鹿茸放在嘴里嚼着吃；还雇用两个nai妈，每天吃这两个nai妈所挤出的nai。
“这些传言难辨真假，或许言过其实。但据袁府仆人透lou，袁项城确实每天要进人参一杯，并服用海狗肾和自制的活络丹。这几样东西都是补血强肾、滋yin壮yang的，一年吃上数回，确实可以强shen健ti。但是天天这么吃，谁受得了？青壮年时觉察不出来，等过了五十岁，这些补品就是cui命符！”
两人都判定袁世凯死刑后，孙元起继续说dao：“第三条假龙，我认为是在海外建立会党闹革命的孙文。立宪失败后，国家究竟该往何chu1去？既然良药不愿意吃，那就只好下猛药。江南士绅支持革命，则革命成功指日可待，作为革命jing1神领袖，孙文也将乘势而起。
“但孙文这个人言胜于行，zuozuo宣传鼓动还行，要zuo国家的元首，他确实不是那块料。再者，他手tou没有兵权，在江南起事，必须依赖各省旧有官僚。以后即便革命胜利，也会出现尾大不掉的现象。所以他的境遇也会比较惨淡。”
在这三个人里面，杨度最看不起的就是孙文，也笑着应和dao：“孙大炮嘛，不言过其实，怎么能称为大炮呢？话又说回来，虽然三条都是假龙，但在某一时段还是威风赫赫，可以号令天下的。百熙你准备烧哪一个冷灶，袁项城还是孙大炮？”
孙元起dao：“正要向皙子问计。”
杨度斟酌半天才说dao：“无论哪一朝、哪一代，在新建帘都对名师大儒保持十二分尊敬，以任用贤能、chong怀名士证明自己是开明合法的政权。百熙你现在研究物理享誉海内外，兴办教育、编写教材也功在千秋，已经在政坛立于不败之地。无论谁上台，开始都不会亏待你，关键是之后。
“你的gen基，包括经世大学、北平铁厂、人际关系等，都在京城。而京城附近正是袁项城的势力范围，所以袁项城必须jiao好。好在他如今是落地凤凰不如ji，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百熙你只要写几封jiao好的信，保准他对你刮目相看。
“烧孙大炮的冷灶和与袁项城jiao好，并非是必须两选一，完全可以两边下注。而且孙大炮现在也颇为落魄，‘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百熙可以捐赠他一笔不大不小的款项，再把北平铁厂的炮送上几门，难dao他以后还会亏待你？”
能够jiao好这两位民初伟人，孙元起当然千般愿意，只是现在自己一shen关乎无数亲朋故旧的安危，这zhong风险xing颇高的举动，实在需要仔细权衡利弊。
见孙元起一直没有表态，杨度隐约猜到孙元起的顾忌，当下大包大揽dao：“百熙不用担心，这zhong事由我来zuo就好。”
“你来zuo？”孙元起颇为惊讶。
“当然！”杨度“哗”一声打开纸扇“难dao你不知dao？幕僚就是专门替东主zuo这zhong脏活累活的。”
既然有人愿意主动承揽这zhong疏通下水dao的活，孙元起自然大喜过望，拨付他一笔经费，任由他折腾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各zhong事情层出不穷，局势也越来越混luan，幸好总ti上没有超出孙元起的认识范围：
第一件大事，各省代表终于把请愿书送到了都察院，都察院不敢耽搁，赶jin把这块tang手的山芋扔到军机chu1。没几天，军机chu1便转下上谕，大意是：“我国幅员辽阔，人民知识水平不高，立宪筹备工作也没有到位，如果着急开议会，会破坏当前和谐稳定的大局。”干净利落地予以拒绝。…这是不是和当今政府对待官员任前财产公示的态度一模一样？…至此，第一次国会请愿失败。
第二件大事，是大年初三广州新军发动起义，其中首次出现了迫击炮的shen影，给清廷极大地打击。虽然最终战败，但余bu在香港革命党的接应下，顺利逃出广州城。果然不出魏镇雄、刘庆恩等人所料，清廷丝毫没有意识到迫击炮是北平铁厂liu出去的。当然，广州新军也采购了bu分迫击炮，清廷不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第三件大事，则是1910年2月22日军机大臣dai鸿慈病逝。dai鸿慈原任法bu尚书，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位司法buchang，于1909年10月6日接替过世的张之dong，进入军机chu1，担任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他也是清朝二三百年里广东省籍任职最高的官员，为此，广东籍翰林曾在北京广东会馆隆重祝贺dai鸿慈入阁。谁知dao到才过四个多月，他便驾鹤西去。军机chu1再次用一条军机大臣的xing命证明：军机chu1六人魔咒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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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恰是凉风细雨前
杨度哈哈大笑：“百熙，看来这本《人间词话》你没白看，如今说话尖酸刻薄，已经大有文人士子的神韵了。”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dao：“诚然如你所言，现在立宪大行其dao，许多趋炎附势之人以为有机可乘，必然混杂其中，世事滔滔，免不了泥沙俱下。一旦风tou不对，好事之徒、投机之辈肯定会立ma作鸟兽散，乃至落井下石
“可万一成功了呢？无论是真心实意，还是虚与委蛇，到时候都是有功之臣。关键还在于，不论立宪成功与否，骑墙观望之人最终都会招致清算。所以在我看来，与其两边下注，不如孤注一掷。”
孙元起摇了摇tou：“首先，立宪派不可能成功。摄政王、庆亲王等人黑白不分，昧于形势，眼中只有私利。只因香帅屡进忠谏之言，他们便愚蠢地进行排挤打击，使得香帅抑郁而终。连香帅都容不得，何况立宪派？现在摄政王大力倡言立宪，不过是借机揽权，以画饼的形式暂时缓解民众吁求。地方官僚和立宪派也不是一条心，只想借机上位，所谓‘明知不是伴，事急且相随’。只要摄政王和官僚看到胜利在望，保证会一脚把立宪派踢开！
“当然，摄政王他们也不可能笑到最后。他们以为天下万民还想以前一样，都是愚昧无知、可以随意哄骗的，便恣意用立宪来逗弄大家，惹得众人热血。到了最后，众人却发现是狗咬niao泡…空欢喜一场，你觉得他们能收场么？国luan民艰，主少臣疑，本来就是败亡之局。还敢朝令夕改、玩弄民意，这是取死之dao！我可以断言，天下失望之日，便是大清覆灭之时。
“所以，我们不是两边下注，而是两边都没有下注，稳坐钓鱼台上，静观他们两败俱伤。皙子，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杨度难得听到孙元起对时局的分析，听罢沉思良久，才说dao：“那依百熙看，最终得利的渔翁是谁？”
孙元起看左右无人，便低声说dao：“在我看来，中国现在有三条假龙。”
“哦？”杨度胃口被吊了起来，连忙凑到近前，低声问dao“此话怎讲？”
孙元起屈指数dao：“第一条是gong里tou那位。现在时局如此，本来应该拥立一位年chang的宗室zuo皇帝，好安稳人心收拾大局。结果慈禧太后为了避免新君翻案，隆裕太后也想尝尝垂帘听政的滋味，反而反其dao行之，立了一个三四岁小孩。他生于shengong之中，chang于妇人之手，可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么？
“虽然现在监国的是他父亲摄政王，但终归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摄政王庸庸碌碌，毫无主张，也不是能有所作为的伊尹、霍光。还任人唯亲，排挤汉人大臣，如今朝中有谁可作底定危局的中liu砥zhu？所以别看gong里tou那位现在是真龙天子，其实是垂死待毙，生死只系于立宪成败。”
杨度对溥仪也不看好，听罢微微颔首。
孙元起接着说dao：“第二天是会河南养老的那位。据说李文忠公（李鸿章）临终前曾举荐袁项城，以为‘环顾宇内，人才无出袁世凯右者’，确实极有见地。而且他的麾下人才济济，举凡军、政要员，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所以说，袁世凯是一条蛰伏的虬龙，虽然现在赋闲在家，天天饮酒垂钓、栽花zhong树，其实他在韬光养晦，暗地里依然cao2纵bu分政事，等待时机复出。一旦风云突起，他便要tiao将起来，择人而噬。
“袁项城雄才伟略，自然野心也极大。立宪失败，天下汹汹，清廷命在旦夕，那时候自然会请他出山。在权势失而复得后，只怕他的权力yu更重，见满清风雨飘摇，一准儿会落井下石，自己取而代之。但立宪已经成为chaoliu，中国再也容不下一位新皇帝，恐怕袁项城最终只能黯然收场。”
这是孙元起gen据已有的结果逆推原因，难免有牵强附会之chu1。杨度听完后，另行补充dao：“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袁项城并非chang寿之人。我听坊间传言，说袁项城从二十五六岁起就天天吃补品，常常一把一把地将人参、鹿茸放在嘴里嚼着吃；还雇用两个nai妈，每天吃这两个nai妈所挤出的nai。
“这些传言难辨真假，或许言过其实。但据袁府仆人透lou，袁项城确实每天要进人参一杯，并服用海狗肾和自制的活络丹。这几样东西都是补血强肾、滋yin壮yang的，一年吃上数回，确实可以强shen健ti。但是天天这么吃，谁受得了？青壮年时觉察不出来，等过了五十岁，这些补品就是cui命符！”
两人都判定袁世凯死刑后，孙元起继续说dao：“第三条假龙，我认为是在海外建立会党闹革命的孙文。立宪失败后，国家究竟该往何chu1去？既然良药不愿意吃，那就只好下猛药。江南士绅支持革命，则革命成功指日可待，作为革命jing1神领袖，孙文也将乘势而起。
“但孙文这个人言胜于行，zuozuo宣传鼓动还行，要zuo国家的元首，他确实不是那块料。再者，他手tou没有兵权，在江南起事，必须依赖各省旧有官僚。以后即便革命胜利，也会出现尾大不掉的现象。所以他的境遇也会比较惨淡。”
在这三个人里面，杨度最看不起的就是孙文，也笑着应和dao：“孙大炮嘛，不言过其实，怎么能称为大炮呢？话又说回来，虽然三条都是假龙，但在某一时段还是威风赫赫，可以号令天下的。百熙你准备烧哪一个冷灶，袁项城还是孙大炮？”
孙元起dao：“正要向皙子问计。”
杨度斟酌半天才说dao：“无论哪一朝、哪一代，在新建帘都对名师大儒保持十二分尊敬，以任用贤能、chong怀名士证明自己是开明合法的政权。百熙你现在研究物理享誉海内外，兴办教育、编写教材也功在千秋，已经在政坛立于不败之地。无论谁上台，开始都不会亏待你，关键是之后。
“你的gen基，包括经世大学、北平铁厂、人际关系等，都在京城。而京城附近正是袁项城的势力范围，所以袁项城必须jiao好。好在他如今是落地凤凰不如ji，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百熙你只要写几封jiao好的信，保准他对你刮目相看。
“烧孙大炮的冷灶和与袁项城jiao好，并非是必须两选一，完全可以两边下注。而且孙大炮现在也颇为落魄，‘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百熙可以捐赠他一笔不大不小的款项，再把北平铁厂的炮送上几门，难dao他以后还会亏待你？”
能够jiao好这两位民初伟人，孙元起当然千般愿意，只是现在自己一shen关乎无数亲朋故旧的安危，这zhong风险xing颇高的举动，实在需要仔细权衡利弊。
见孙元起一直没有表态，杨度隐约猜到孙元起的顾忌，当下大包大揽dao：“百熙不用担心，这zhong事由我来zuo就好。”
“你来zuo？”孙元起颇为惊讶。
“当然！”杨度“哗”一声打开纸扇“难dao你不知dao？幕僚就是专门替东主zuo这zhong脏活累活的。”
既然有人愿意主动承揽这zhong疏通下水dao的活，孙元起自然大喜过望，拨付他一笔经费，任由他折腾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各zhong事情层出不穷，局势也越来越混luan，幸好总ti上没有超出孙元起的认识范围：
第一件大事，各省代表终于把请愿书送到了都察院，都察院不敢耽搁，赶jin把这块tang手的山芋扔到军机chu1。没几天，军机chu1便转下上谕，大意是：“我国幅员辽阔，人民知识水平不高，立宪筹备工作也没有到位，如果着急开议会，会破坏当前和谐稳定的大局。”干净利落地予以拒绝。…这是不是和当今政府对待官员任前财产公示的态度一模一样？…至此，第一次国会请愿失败。
第二件大事，是大年初三广州新军发动起义，其中首次出现了迫击炮的shen影，给清廷极大地打击。虽然最终战败，但余bu在香港革命党的接应下，顺利逃出广州城。果然不出魏镇雄、刘庆恩等人所料，清廷丝毫没有意识到迫击炮是北平铁厂liu出去的。当然，广州新军也采购了bu分迫击炮，清廷不怀疑也在情理之中。
第三件大事，则是1910年2月22日军机大臣dai鸿慈病逝。dai鸿慈原任法bu尚书，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位司法buchang，于1909年10月6日接替过世的张之dong，进入军机chu1，担任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他也是清朝二三百年里广东省籍任职最高的官员，为此，广东籍翰林曾在北京广东会馆隆重祝贺dai鸿慈入阁。谁知dao到才过四个多月，他便驾鹤西去。军机chu1再次用一条军机大臣的xing命证明：军机chu1六人魔咒牢不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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