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聪正，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坦白骨，今宵红细帐底卧鸳鸯…”…在一本人尽皆知的名著上见过这样的诗句。算一算，我如今已多岁了，与一般的老百姓又有什么不同？尽管发生了不可胜数的血战争，答众生还不是如常地繁衍生很老死，陈陈相因？

山中方七日，如是者世上又过了数百年。

“不，从今天起，我不叫许土林！”这英姿发的

经过一番扰攘，统治中国的是靶，改朝换代。号“N。

太失望了。

得不到的方叫人恨得牙，心戚戚。我思想了很多很多很多年，终于想通了。…而人类此等蠢俗，却永远都想不通。直到有一天我回一看，才发觉已经变了天…

不得跑去请人给我作传，以免辜负了此番痛苦。…一个人寂寞地生活，就是诸般地蠢蠢动，耐不得受冷落。

这样地把旧恨重翻，发觉所有民间传奇中，没一个比咱更当喝。

有没有人把我们的故事写下来呢？

“许士林！”一个红卫兵向另一个红卫兵说“你来号令主持把这封建帝王役百姓的铁证推倒！”

靶情上不可能再奢侈了，必得长期储存休养生息，只好寄情于写作成名。

民间也有心灵无所寄托的读书人，偷偷地捧读着前朝刻本。

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位候他稍假词，仰之弥；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朗。万一法海肯臣呢，又嫌他刚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宋版书籍字工整，刀法圆，纸质白，墨苦谈，保存了很久，仍闻得到清香。其中有一些，在书末还记上校勘人的职衔、姓名和籍贯。见到“杭州”二字，我的心满是好奇。

原来又过了好一段日，大宋江山已没有了。

是的，不要提携他。最好到他差不多了，才去。男人不作兴“以相许”他一旦升了，伺机突围，你就危险了。没有男人肯卖掉一生，他总有野心用他卖的钱，去买另一生。

有没有人记得，在西湖发生的，一个虚幻的情局，四散的灵魂？尸真是太失望了。竟然连错误的报也付诸阈如。即使在小圈中是多么惊动的事儿，毕竟得不到文学家的眷念。…有什么大不了？他们提都不提。

“先驱者，为革命，洒尽碧血；后继人，保江山，掏红心！”

宋、元之后，到了明朝，有一个家伙唤冯梦龙，把它收编到《警世通言》之中，还起了个标题，曰《白娘永镇雷峰塔》。觅来一看，啃！都不是我心目中的传记。它隐瞒了荒唐的真相。酸风妒雨四角纠缠，全都没在书中代。我不满意。

明朝只有二百七十七年寿命，便亡给清了。清朝有个书生陈遇乾，著了以妖传州卷五十三回，又续集二卷十六回。把我俩写成“义妖”又过分地化，内容显得贫血。我也不满意。

我兴奋莫名，飞赶至。

对于世情，我太明白…

—一不要提携男人。

只见一群小娃儿，穿着绿得令人不安的制服，围上红得令人不安的臂章，举红旗，在火海中叫喊：

忽然有一天，这天，正当我在小岛山理首写作的时候，遥见雷峰塔火光一片，木廓角檐，熊熊焚毁，攀附藤萝，霹雳响，砖瓦通赤，人声鼎沸。啊！我心念一动：莫不是素贞有救了？

…他日有机会，我要自己动手才是正经。谁都写不好别人的故事，这便是中国，中国传下来的一切记载，都不是当事人的真相。

我很不耐烦，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是“西湖平，江不起；雷峰塔倒，白蛇世”？每当夕西照，塔影横空，苍老而突兀，我便想：殊途永隔，囚在塔底的素贞，潜心静修之余，有些什么歌赋？或有：

每个男人，都希望他生命中有两个女人：白蛇和青蛇。同期的，相间的，缀他荒芜的命运。…只是，当他得到白蛇，她渐渐成了朱门旁惨白的余灰；那青蛇，却是树青翠滴脆刮辣的叶。到他得了青蛇，她反是百柜中闷绿的山草葯；而白蛇，抬尽了方见天际皑皑飘飞柔情万缕新雪。

我一天比一天聪明了。这真是悲哀！

些太小，百鸟声喧。终于我寻到一个树木丛集常青的小岛，埋首隐居于山之中，宝剑如影随形，伴我度过荒凉岁月。

幸好也有识货的好事之徒，用说书的形式把我们的故事传下来。

繁荣、气恼、为难。自己来便好，写得太真了，招来看不起，也就认了。猪八戒屠场，自己贡献自己。…自传的唯一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