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胆怯地说：“天下长得像的女人多着呢。”

我问：“这是你亲所见？”

冯问：“你没发现那尸首的蹊跷吗？”

冯说：“我在新加坡学厨时见过一贵妇人，与方碧玉一模一样。”

节过后，女工们都拒绝回厂。方碧玉显魂吓仇人的事传得很远。没加工完的棉只好装车外运。

我说：“原来是猜测。”

冯说：“我敢打赌，棉加工厂那两个坟墓里，只有一尸骨。不信你就去掘开看看…”

幽蓝的颜、碧绿的颜立即在我的脑海里闪烁起来。那遍拳大的窟窿、磷光闪烁的修长尸如浅滩上的一条死鲨鱼，团团簇簇的棉宛若翻卷的狼，宛若唧唧鸣叫的群蛇，涌上来围上来，冲击着，噬咬着…我的鼻腔里洋溢着腥冷的尸臭。我住了脖上的肤。

腊月二十四，二百余名女工，背着自己的铺盖，沉默地走棉加工厂大门。跟刚厂那喜情景成为鲜明对照。她们走后，棉加工厂死气沉沉，那些尚未加工的棉大垛，像大的坟包一样肃然兀立着。

我没有想到方碧玉死后竟招来了那么多的同情。方碧玉一死，女工们罢了工，厂里只好提前发工资，提前放假。领到工资的女工们，不约而同地涌向商店，每人扯了一块布，齐集方、许墓前，用布盖住她们的坟。

我摇了摇。

冯说：“我那时正在老家过年，怎么能亲所见？我只是猜测。”

“哥们儿，方碧玉是个有勇有谋的奇女，她把所有的人都糊了。她在腊月二十二夜里，一个人偷偷地把许莲的尸起来，放到棉垛里藏好。腊月二十三晚上，她替你到清机上去班。这时她已经把许莲的尸转移到离清机很近的地方。她上班时一声不吭。也许谁也没注意到是她在你的班。十二吃夜餐时，她关掉清机旁的灯，趁着没人，她用推棉籽的车把棉盖住的女尸推到清机旁掩藏好。你知，运棉工在吃夜班饭前总是把清机旁堆满棉，为的是可以悠闲喝粥，车间开机后还可以休息一小时再去抬。这一段时间内，遮盖着清机的大席棚里只有方碧玉一个人。她把一切准备就绪后坐在清机旁等待。当清机与车间里的机一起隆隆运转时，她站起来，先把一分棉扔清机，然后拖过许莲僵的尸，把尸上的衣服剥得净净，剥下来的衣服团成一包放在边。凭着练过武功的有力胳膊，她托着许莲的尸首，扔清机的大。清机怪叫着把尸首吐来后，她把自己傍晚时剪下来的发和自己被同伴们所熟悉的内衣、外衣、鞋、工作服、大罩一起扔清机。然后她把早就准备好的红颜洒在棉上、清机上、许莲的尸上。完了这一切，她拿着从尸上剥下来的衣服鞋，离开现场，隐藏在她与李志幽会的棉垛里。那里边有，有。她一直隐藏到大年夜里，等周围的村庄里响起了辞旧迎新的鞭炮声时才来。她装鬼吓昏了孙禾斗和‘铁锤’后，又跑到空的车间里大哭了几声，然后跑车间，施展轻功夫，翻越围墙，从此远走飞了。”

火车怪叫着，钻了一个幽暗的、长得仿佛永无尽的隧。在一片幽蓝的闪光中，棉留给我的又冷又腻扯不断撕不烂的古怪觉又一次缠上了我。

棉加工厂里到有鬼。正式工们都要求调离。厂长命令电工把所有黑暗角落里都拉上电灯，国家电一停，立刻开柴油机自己发电照明。看来厂长也害了怕。

李志到方碧玉坟上祭奠、痛哭。他发凌，窝凹陷，看样是真悲痛。也有人说他在演戏，假惺惺。

在隆隆行的火车上，冯结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