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5章

第14章

欧yang雪领了军装之后，有两天假期，小菲决定带女儿去和欧yang萸告别。一家几口，三代人，两年来都是小菲zuo媒介，遥遥远远地通过她来团圆。她们乘的夜班车居然在一个中型站台上停下来，灯也熄了，全ti乘客待在黑暗中，直到第二天早晨。没人dao歉和解释，火车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继续行进。旅客里传说是火车tou被借走了，夜里有班工人阶级进京的车，火车tou坏了，借了这bu慢车的火车tou。工人阶级代表是要去北京接送的芒果。

欧yang雪一直闭着眼，tou靠在窗框上。但小菲知dao她没睡着，她闭着眼在失神。她要远走他乡，恋人还关在囚房，她的失恋到底会有多chang？小菲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二十年前tou一次见到女孩的父亲到眼下，她在热恋和失恋中辗转反侧。她看着石膏像一般的女孩：好不可思议啊。下了火车天已经暗了。小菲知dao劳教农场的大门在六点钟准时关闭，便肩打手拎地跑起来。女儿拎着一包冬天的衣服，跑不动，她把那只包也夺过来，接着往前跑。幸亏她在烧锅炉时不断压tui、踢tui、翻“鹞子翻shen”，ti力见chang，增加的二十斤ti重也带得起来。女儿呼哧呼哧地跟在后面，她嘲笑她还是个见习士兵呢！女儿说路上的农民都朝她瞪眼。她说让他们瞪吧。女儿说她像个没安lun子的小货车，吃的穿的，大包小包，人都不见了，只见一堆包在往前飞速移动，小菲随便女儿寻她开心。

跑近农场大门，小菲步子高高低低的，脚跟生疼。女儿早被她拉下了。她放下包袱，请求看大门的战士稍等几分钟再关门。她笑嘻嘻地指着跑下坡来的欧yang雪说：“喏，我们这个解放军军事素养不怎么样吧？还不如她老母亲！”

进了农场，小菲发现自己步子不稳的原因了。她pi鞋的跟跑掉了一只。多年前欧yang蔚如送她一块pi子，她订zuo了几双靴子，pi鞋，凉鞋，全是高跟，这两年把高跟锯了，只留一小截，否则鞋尖便成了鱼雷快艇。现在连那秃秃的小半截鞋跟也没了。

她领着女儿往几大排一模一样的简陋平房走去。第一排房的灯已经点上了，那是大食堂。正是开饭时间，tou发花白的人群排着小学生的队伍，每人手里一个饭盒，正往食堂走。小菲没找着欧yang萸。她跟女儿说，可能他今天tou一批吃饭。走到食堂的灯光里，小菲仔细打量一下女儿，把她尚未佩dai帽徽的军帽正了正。多幸运的女孩，千里挑一才当得上兵。其他九百九十九都去农村插队落hu。“见了爸爸别这么苦一张脸。”她小声说。她的心怦怦急tiao，又是热恋热昏的感觉，带给情人一件意外礼物似的。

她叫女儿原地等着，她进食堂去找她父亲。欧yang萸还不知dao女儿要参军。知dao他会怎样？喜中有悲？毕竟一去几千里，一走三四年。去时还是孩子，回来将完全成年，他们都将错过女儿最后一段成chang、成熟期。他也会觉得都汉的人情给得太大了。有欧yang萸这样的反动派父亲，按说女儿是不可能被军队接受的。都汉不必为欧yang雪开后门，都汉只需为老战友的孩子开后门，老战友为欧yang雪开后门。小菲在bu队待过，这可以叫“换防”问欧yang雪有什么专chang没有，欧yang雪专chang都不专，篮球、乒乓球、排球都打得不次，钢琴也会弹几下，水彩也能涂几笔。都汉跟老战友说：“让她到ti工队去。要不文工团。要不就医院宣传科。看谁缺个画画的！”

小菲却没找到欧yang萸。问了几个人，大家说不知dao。总算碰到一个知情的，说欧yang萸和一个看guan队chang争吵起来，说了反动话，下午给带走了。

“他说什么反动话了？　！”小菲见了看guan队chang便问。

“你叫我重复反动话吗？”队chang说。

“不是不是！”小菲急成个孩子了，跺着没了鞋跟的旧pi鞋“你们不了解他，他说话就那样，没轻没重的。你不要重复他原话，就把那意思告诉我，我给你解释！”

“就是那意思反动，原话倒ting弯弯绕绕的。”

队chang铁面无私，回绝了小菲和女儿探亲的请求。小菲好话说尽，眼泪liu干，队chang毫不动心。眼下吃小菲这一tao的只剩个都副司令了。小菲边哭边在心里咬牙切齿：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年我一步之差就成副司令的夫人，看你敢把我当叫化子撵！最后她半耍无赖地说：“喏，我们女儿现在是解放军了，我们也算军属了，国家事事都优待军属，这里就不是国家的地盘？”

队chang一听，这个半老徐娘吓谁呢？他说：“这里是我的地盘，我不让谁当军属，谁就别想当。”

“你算老儿？！”

“你算什么东西？你们这样的家ting背景，她能当兵？我倒想问问，是谁胆敢让她当兵！”他拿出对犯人的面孔来。

“我们当的是特zhong兵，靠专chang的！”

欧yang雪使劲拽了母亲一把。

“告诉你，我一个电话打给人武bu征兵chu1，她就别想走。”

“打呀！打给人武bu干什么？直接打给都汉！”

“哪个都汉？”

“有几个都汉？都副司令。电话号码要不要？要我告诉你吗？”

队chang表面是不畏惧的。但他毕竟停止威胁了，态度没有进一步强ying。虽然还是一口回绝母女俩的探亲请求，但他竟叫人把她们安排到招待所住下来。小菲气昂昂地带着欧yang雪走出办公室。队chang胆敢给都汉打电话刨gen问底，就打去。得到的回答可能是从秘书那里来：“这事我不清楚。不过都副司令的事情我们一般不过问。”小菲想，假如欧yang萸祸从口出，真惹了官司，她能求助的也只有都汉。老tou子侠义心chang，英雄气儿女情都不缺，zuo这么个老tou子的梦中情人，不无骄傲。

第二天小菲和欧yang雪仍是没能见到欧yang萸。她们不得不走，接兵chu1的新兵要在第三天早上集中，晚上就乘征兵列车西去。

孙女走后，老爷子的慢xing腹泻加重，人迅速消瘦。这天上午，小菲照样把油条，豆浆买回来，老爷子静静地吃完早餐，她一看，油条一口没动。又过两天，小菲的母亲把仅存的一点腊chang拿出来，蒸了蒸，切成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