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儿来什么？”

“你叫啥名字？”

“我就是要审查！”梆老太一脚踏到底，毫不动摇“你叫解放和那个女的到办公室来。”

解放领着铃铃走回家去。两人把梆老太审查他们的经过如实叙述一遍，人家怎么问，她和他怎样答…动得解放的妈妈泪扑了。不等两娃叙说完毕，她已经忍耐不住，一把拉过铃铃，把这个着生的陕北音的姑娘搂怀抱，五十多岁的乡村老婆皱纹密布的脸颊，贴到未婚儿媳乌黑发亮的发上，竟然呜咽起来了。

“四清”运动中，她的男人胡振武，一夜之间，由共产党员大队长变成了地主分。她跟着受了多少折磨，且莫说起，她已经五十多岁了。使她日夜揪心的是，儿解放长到二十八岁了，订不下媳妇，人家哪个贫农女愿意她的家门呢？好容易托人在陕北山区介绍下这个姑娘…如果梆老太一把她给吓跑了，她的儿解放就可能拉光了！那样一来，她真的可能发疯。现在，这样的祸事可以避免了，尽介绍信还没到手，尽梆老太说还要“研究研究”她觉得心地踏实，那颗承受过大多的折磨和惊吓的心，一时盛不下这个可的陕北姑娘带给她的太多的喜悦了。

“想过了，俺一家人都商量过了。”兰铃铃话语里不留一丝隙，表现死心踏地的样“俺看他人老实，对我好。他爸‘帽’，那是他爸…”

“俺家净吃糠。你不信，跟我去看看。”

梆老太丧气了，甚至觉得这个甘愿投地主家的贫农女，未免太没骨气。她对呆呆地站在一边的解放说：“你俩先回去。介绍信现在不能开，等会上研究以后再说。”

“知——地主。他到俺家，一回见面，就给俺说清楚了。”

“当地没粮吃。我想落脚到一个产粮的地方。”

自打会计儿来通知解放和铃铃到办公室，接受梆老太的审查，解放妈妈的那颗母亲的心就冻结了，吉凶难测！简直完全可能是凶多吉少！她在屋里坐不住，站不稳，，慌慌，像是要发疯了。铃铃的回答真是恰到好，这是多好的一个姑娘呀！她觉得那颗冻结在膛里的心，顿然舒脱了，地搂着陕北姑娘、可的未来的儿媳妇！

“你家啥成分？”

人说胡长海当支书记是睁一只闭一只，胡长海自己说，他

“兰铃铃。”

“哪里人？”

“我也没说不同意，得研究研究，不能一个人说了算。”梆老太一听解放找过胡长海，心里就更不气，冷冷地说着，又转过脸，叮嘱陕北姑娘说“你再好好想想…”

“你知他家的成分吗？”

“我给支书说过了。”解放急了，生怕到手的媳妇再发生变故，急忙解释说“他同意呀！他说这号事一律由会计经办，用不着找旁的。”

他是地主分。一九六六年初开展的“四清”运动中，他从梆井的共产党员大队长，一下变成人民的敌人了，他不服气，也不理解，却是得奇，他可以天天无偿地扫街，最脏最重而工分最低的活儿，却是着嘴不请罪，只说自己有过错误，而拒不承认自己是剥削压迫群众的地主，即使没有蓄留发的光被打得屹塔连着屹塔，他的嘴里却咬得的。

胡振武磕掉烟灰，长长地吁一气，这个姑娘给人心里安，足以排除梆老太给人的反。他动情地瞅一老伴搂着未来的儿媳的动人情景，背抄起双手，放心地走门去了。他已经养成不说话的生活习惯了。

“为啥不在你们陕北找对象？”

“陕北革命形势大好！你咋说没粮吃？”

“陕北。兰家峁。”

“跟他…结婚。”

他默默地工，默默地收工回家，坐在院的树荫下烟，决不无事迈大门一步。梆老太和民兵连长监督着他的一举一动，放得响了，她也怀疑他要嚣张起来了。他从早到晚可以不说一句话。无论是天大的喜事，抑或是地的灾祸，他都保持沉默不语，遇事不惊了。谁能了知这个外表得像一块钢铁的汉，心里整天在淌血！刚刚从三年困难生活中恢复起来的梆井大队，现在在梆老太一帮人手里，又穷得和三年困难时期不相上下了！他给家和儿女们带来的重灾祸，日夜咬噬着父亲的心…面对这件本来就很伤情的喜事，他有什么好兴的呢？看着老婆抱着陕北姑娘泪满面的样，他实实不忍心再看了！

“贫农。”

这个贫农的女呀…梆老太地惋惜，脸儿圆圆的，睛很聪灵，可是太没息了！看着这样好看的一个贫农姑娘要被地主的儿引屋里去，她心里难受，就耐心地开导说：“你仔细想过没？终大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