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回到三山坳，全村人都来了，都挤在秦四家门。我是村里的一个人，是他们的骄傲。我在村里走了一圈，没有很大的变化，山还是山，树还是树，房也还是那样简陋。若不是人的兴衰，时间就像没有从这里经过。秦三爹死了，七爹也死了，我八八年跟董柳来的那一次他们还在。当年住的那间土坯小屋已经不在了，那里生长着一片小白菜。回到秦四家门，我把准备好的信封拿来，四十七个，每家一个，里面是两百块钱，我能为他们的也只有这么一。二虎我给了他四千块钱，当年父亲土，用的是他家的寿材。这样了我心里还有不安，他们太穷了。我临时决定支助村里那九个在读中学的孩，每人每年七百块钱。

的失败者，又是失败的胜利者，是儒雅的俗人，又是庸俗的雅人。我们以前辈的方式说话，但本质上却没有力量超生存者的境界。对世界我们什么都不是，对自己就是一切，我们被这残酷的真实击败了，从内被击败了。我们没有力量面对那些严峻的话题，关于份，关于灵魂，于是怯懦而虚伪地设想那些问题并不存在，生存才是唯一的真实。我们曾经拥有终极，而终级在今天已经变成了我们自己。生命的意义之源突然中断，梦想成为梦想，我们成为无源之无本之木，成为了永远的神狼者。天下千秋已经渺远，自己这一辈却如此真实。当一己之瞬间成为天下之永恒，我们就与乐观主义作了最后的诀别，毕竟，人只能在自之外而不可能以自己为目标建构崇，建构形而上的意义世界。悲剧在时间的掌中已经注定，我们还没来得及细想就了铺就的轨。对我们而言，这个事实只能接，而无须讨论也无法抗拒。

第二天中午请老师们聚餐之后，胡一兵刘跃分别回家。我开了车，回山里去。县卫生局常局长一定要陪我去，我要他陪家人迎接新的千年，他怎么也不肯。把车停在乡政府，常局长陪我上山，熊乡长也跟上了。

我要到父亲坟上去，都要跟去，我没有答应，就一个人上路了。七里山地，我走在大山的怀抱之中，很多年没有享受过这宁静了。大山让人到生活在它的怀抱之中是多么幸福，明知这是一幻觉，我仍在幻觉中沉醉。

远远地看到父亲的坟，锥形的坟已经扁平，被枯草覆盖。我心中忽然有一怯意，不敢这么走过去，似乎活着的父亲在那里等待了很多年。上坟也需要勇气，这是我没有料到的。我踏着枯草慢慢走过去，在坟前站住了。在这里，一个叫池永昶的人，我的父亲，已经沉睡了二十多年。他曾以一不可思议的姿态路经世界，然后，以一意想不到的方式消逝了。今天，我站在这里，在风中，在夕下，与父亲的灵魂对话。在这一刻，我不能相信那样一冷峻的唯主义，我烈地到了灵魂存在，生死相通。风在我的肩上，风中弥漫着枯草的气息，那样一裹着涩微香的熟悉气息。当年，就是在这样一气息之中，父亲无数次地逃避着我对父的观察。我只能用心去受他的目光，而装着毫无察觉。一旦四目相对，他就会把扭向别。二十多年过去了，记忆依然清晰，这是从不与人也无法的记忆。

夕的殷红像是从它后面来的，有着透明的觉和立的意味。它在群山之巅一动不动，沉静地注目人间。那边是它，这边是我，我们面对面相望，像有着一场无声的对话。站在这里，我相信世界上还有着一不可描述的声音，不可解释的力量，那是超越经验的价值之源。夕的下面是一线红云，非常平整地舒展开去，像一只大的盘，托住了那一金球。忽然，似乎有一只掌在下面猛地一拉，夕震动了一下，有一半就沉到云彩之中去了。剩下的那个半圆，光芒就烈了起来，一线一线地着，把山峰切割成一一的两个分，群山之巅被染成了金。终于，无可抗拒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