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广大的学生、工人、市民自发地聚集在各个交通要道堵截军车的时候,当捷共第一书记、改革派领袖杜布切克及其战友被戴上手铐押往苏联的时候,当大批知识分子逃离捷克的时候,当青年学生“杨”在瓦茨拉夫广场用**来表示最强烈的抗议的时候,吴和权衡再三,选择了在政治上和新的捷共中央保持一致。
他当然受到了重用。
然而,历史是公正的。20年后,捷共成为东欧多米诺骨牌中的一张。理性的、非暴力的“天鹅绒革命”改变了一切。
吴和虽然没有受到严厉的追究,但他失去了原来的职位…他和瓦哈洛娃都成了靠领退休金过活的老人。
汪虹来了,我们的集装箱也接二连三地到了。那时瓦哈洛娃为我们另找了一处房子,三室一厅,离市中心很近,在布拉格三区。汪虹借助瓦哈洛娃的关系,找来了很多客户,那一阵子真是购销两旺,我们成天喜洋洋的。日子过得紧张、无序,但快乐。我们三个人各忙一摊儿,有时连早饭也顾不上吃便出门奔波。每逢这时我就买一大串香蕉扔在车里,饿了就剥一根吃。中午大家都回来了,余阳在厨房主勺,汪虹打下手兼进行英语会话,我躺在客厅沙发里养神儿。经常有这样的情况:饭刚吃了一半儿,甚至刚刚端上桌,电话来了,客户要货,放下碗就得走。晚上对我们来说是最轻松的时候,吃罢饭,喝过茶,如果有兴致的话就开车出去玩儿…去酒吧喝酒,去夜总会看表演,或者去卡西诺试试运气,写意得很。
有一天我回来得早,他们俩都不在。有些无聊,便去汪虹屋里想找本书看。随手翻开一本捷克语教材…她正在努力学捷语…见里面夹着一张写着中文的纸,原来是汪虹的姐夫写给她的便条。
汪虹:
我今天就要去德国了,把账跟你清一下。
1,你去荷比卢德法时留下的20件砂洗衬衣我已经卖掉,是220克郎一件卖的。扣除你的成本2000克郎,共得利润2400克郎。按我们事先的约定,我拿走1200克郎。
2,电话费单已到,共2870克郎。电话我打的比你大概略多一些,因此我们按55%对45%这样的比例分摊,你应该交1291…5克郎。扣除你的应得利润1200克郎,你仍欠我91。5克郎。
3,房东来收房租,三个月共15000克郎,我只住了一个半月,按分摊原则,我应交纳3750克郎,替你交了11250克郎。
4,你共欠我11341。5克郎,请你按今天的牌价27:1付给我美元,我要给你姐寄回去。
一人在外,要多注意身体,我们都非常惦记你。
姐夫
1993年10月23日
我想起当初汪虹听到我说不收房钱饭钱时的惊愕表情。
大家在一起朝夕相处,余阳的气嗓子渐渐改了不少…不能一天到晚贱兮兮的呀。我们的话题愈来愈丰富…对于我来说,每一个在海外闯荡的中国人的经历都是一部传奇,我极其渴望知道他们的故事。如今汪虹就在身边,我断定她一定有不少有趣儿的故事。她并不爱多说话,除非你循循善诱,挑起有意思的话头儿。
在这方面我是强项。
我一点一点地知道了她的全部故事。
她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天津一所著名大学的教授,母亲是一家大厂的高级工程师。她上边儿只有一个姐姐,大学毕业后留校教书。一家四口儿,倒也其乐融融。
汪虹从南开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先分配到卫生局工作,抄抄写写。后来又调到一个区级法院,在民事庭做书记员。
“用‘诸事不顺’来形容我在国内的生活和工作情况,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她对我说。
先说工作,她在法院和一位女同事共享一个办公室,这位女同事和庭长关系有点暧昧,庭长有事没事总往这屋里跑,俩人眉来眼去,打情骂俏,也不避讳汪虹。汪虹这人死性得很,属于那种南北巷口不知道拐弯儿的人。她看着烦,没少顶撞她。结果是庭长整天给她脸子看,她还不知道为什么呢。
有一天,她刚从财务科领工资回来,正要点,走廊里有人喊她。她随手把工资往抽屉里一放,出去了。
五分钟后回来,钱没了。
办公室里就她和那位女同事,她认定是这女人偷了她的钱,大吵大闹,让她把钱交出来。
女同事本来就不是善茬儿,哭喊着给庭长打了电话。
庭长气冲冲地来了,责问汪虹有什么证据说她偷了钱?
汪虹说:“办公室就俩人,我只出去了五分钟,又没有人来过,你也没来过,不是她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