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白布蒙起了爸爸的脸，过来牵着我
去。我已经收束了泪痕，变得十分平静了。走到楼下帐房，我以惊人的镇定结算了爸爸的医药费。“修
院里就有了吗？”我有些生气的说：“据我所知，你要的是
情！”“那是以前，现在，我要找人生的一些理来…”付了爸爸的医药费，我只有一万多块钱了，大概刚刚可以够办爸爸的丧事。妈妈听到爸爸的噩耗之后，一直十分沉默，她的一生，全受爸爸的控制和戕害，我相信她对爸爸的死自不会像我
到的那样惨痛。因而，在她面前，我约束自己的情绪。夜里，我却对着黑暗的窗
啜泣，一次又一次的喊：“爸爸！爸爸！爸爸！”“好孝顺的一个女儿！”
在那不眠的夜里，我哭不尽心
的悲哀，也喊不完衷心的忏悔。我决心把爸爸葬在如萍的墓边。下葬的前一天，我在报上登了一则小小的讣闻，爸爸的一生，仇人多过友人，我猜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真正凭吊他。“我保证你在修
院里…”护士小
，当我跟着护士向太平间走时，我听到病房里有一个病人叹着气说：“依萍！”她叫。我望着她，于是，我知
，我是不可能改变她了。沉默了一阵，我握住她的手，轻轻说：好孝顺的一个女儿？我是吗？我对爸爸
过些什么？好孝顺的一个女儿！我是吗？这世界是太荒谬，太
稽了！我依然动也不动的站着，脑
里糊涂得厉害，也空
得厉害，凝视着那张床，我竟然无法思想，我不能把爸爸和空床联想在一起。我努力想集中我
纷纷的思绪，可是，脑是完全麻木的。“陆小，看开一吧，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大学里没有我要的东西！”
我们对望着，彼此凄苦的笑了笑。我明白，我们都不会再快乐了！我们是同样的那
人，给自己织了茧，就再也钻不来。第二天早晨，我和平常一样到医院里去。一路上，我想着方瑜，想着她的放弃大学而修女，想着我自己，也想着爸爸，心里迷迷茫茫的。走
爸爸的病室，我笔直的向爸爸的病床走去，心里还在想着那纷纷杂杂的各问题。直到我已经走到了病床前面，我才猛然收住了脚步，呆呆的面对着床，不信任的睁大了
睛，那张爸爸睡了将近四个月的病床，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了。“陆小！”一位护士小走了过来，把手同情的压在我的肩膀上，四个月来，我和她们已经混熟了。我哭了很久，彷佛再也止不住了。在这一刻，我竟渴望能对爸爸再讲几句话，只要几句！我将告诉他，我
他，我是他的女儿，我从不恨他！是吗？我恨过他吗？我诅咒过他吗？我把他当仇人看过吗？是的，一直是如此，不是吗？直到他死，他何尝知我他？我自己又何尝知？我只
中于报复他。爸爸，终于去了。他一生没有得到过什么，甚至得不到一个女儿！“陆小，人已经死了，哭也没有用了！别太伤心吧！”护士小在一边劝着我。没有用了！我知！一切的懊悔也都没有用了！我并不是哭爸爸的死，我哭我自己的糊涂，哭我曾经拥有而又被我抛掷掉的许许多多东西！于是，我想起昨天，爸爸和我说话的尝试，他已经预知他要死了？他希望我告诉他什么？我永不能明白他的意思了！“我能再见爸爸一面吗？”我收住了泪问。“希望你快乐！”“我也同样希望你。”她说。
爸爸静静的躺在太平间里，我望着他那一无表情的脸，昨天，他还能对我转转
珠，睁闭，而今，他什么都不会了。这就是死亡，一切静止，一切消灭，苦恼的事，快乐的事，都没有了。过去的困顿，过去的繁华，也都消失了。这就是死亡，躺在那儿，任人凝视，任人伤，他一切无知！谁能明白这个冰冷的
曾有一个怎样的世界？谁能明白这人的思想和意志也曾影响过许多人？现在，野心没有了，**没有了，和恨都没有了！只能等着化灰，化尘，化土！我仍旧站着不动，护士小
拍拍我的肩膀，忍不住的再叫了一声：“陆小！”我甩甩，真的清醒了。咬了咬嘴
，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在低低的，酸涩的问：“爸爸。爸爸。”就在这两声甫叫
，我觉得心中一阵翻搅，一恸而不可止。我
抓住那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痛哭失声。在我自己的痛哭里，我第一次衡量我对爸爸的，我始终不肯承认的那份，竟那么
，那么切，而又那么
烈！我哭着，在奔
的泪
中，在我翻腾的愁苦里，许多我迫自己忘记，我禁止自己思索的事也都同时勾了来，离我而去的书桓，因我而死的如萍…一时间，我心碎神伤，五内俱焚。“什么时候的事？”“昨天夜里三
钟，他去得很平静。”！方瑜，你应该读完大学…”
是吗？谁知
他是不是真的很平静？有谁能明白他在临死的一刹那有些什么思想？我里立着，泪慢慢的涌了我的眶，迷糊了我的视线，又沿着面颊下来，滴在我的衣襟上面。我缓缓的走上前去，低望着那张爸爸睡过的床，现在，这床上已经换上了
净的被单和枕
，我却依稀觉得爸爸仍然躺在上面。我在床沿上坐下来，轻轻的用手抚摸着那个枕，新换的枕浆得
而
，被单是冷冰冰的。我垂下，用只有我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凄然的轻唤了两声：护士小
的话从我边轻飘飘的掠过去，迟早会来的，什么东西迟早会来的？爸爸？空床？于是，我脑中一震，清醒了，也明白了。我
了气，的盯着那张床，这一天终于来了，不是吗？爸爸，他走完这条路了，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