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呀!您睁开眼看看我吧!舅舅,我的好舅舅,你可不能死呀,呜…”他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是捶胸跺足了,让人乍一看,真像矮老头一命归天似的。
矮老头早已对外甥的“孝心”心知肚明了。为了配合外甥的演出,他故意把眼睛闭得紧紧的。就这样,舅甥二人一唱一和地上演着一出精彩的双簧戏。
鲍福早已看穿了马短腿的鬼把戏,但苦于地排车上躺着这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一时无计可施,只得暂时忍气吞声。他望了一眼马短腿大冠哭爹般的脸(大冠:戏曲《十五贯》中人物,长期设计欲害死自己的亲生父亲),把车停了下来,同时商量道:“老马哥,咱们把他送回家去好吗?”马短腿涕泪交流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就他一个人,连个知疼着热的都没有,谁在身边照顾他?既然是你的羊顶了他,那只有拉到你家去住了,要是我舅舅过几天没事了,谁都心净,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还脱不了干系。”
桂晴从未没见过如此阵势,一听马短腿如此说,吓得面无人色。
此时军帅把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地响,真想上去一拳将马短腿揍出个满脸开花,然后再对他说:“这臭老头子死有余辜,本来就是他想占便宜才弄成这种结果的,干吗死缠着我们不放?”然而事情到底能发展到哪一步,他心里还没底,况且他又是个孩子,这种事情不是他一帮弟兄所能左右了的。倘若一怒之下把事情弄得更糟,那往后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于是他只好强忍怒火,静观事态的发展。
矮老头猛烈地咳嗽了一阵,接着便像小孩一样嘤嘤地哭了起来。马短腿怕万一露出马脚,从而前功尽弃,于是告诉鲍福他们:“你们先避避,我舅舅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三人赶快离开。
“现在到哪儿了?快把我憋死了。我真想坐起来抽袋烟。”矮老头睁开那双半明半暗的眼睛,伸着两只鸡爪似的手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别急,老头儿,算你走运!还得忍上几天。”马短腿探下身去像妇女哄孩子似的对他说。
“外面的事儿就看你的了,要是给我戳了漏子,我可轻饶不了你。”
“放心吧。只要你装得像,错不了,起码下半辈子是有指望了,外甥提前祝贺您了。”
矮老头想笑,马短腿立即像赶驴似的“嘘”地了一声,同时将两根指头竖在唇上,把声音压低到像是从他娘肚子里传出来的一样:“是不是看上那位年轻的媳妇了?不要心急,否则欲速则不达。”
“到时候你得帮着我点儿,只要你舅舅能摸到手,哪怕只有一夜,也决不会忘了你。”
“小心别害了相思病。当务之急还得稳住,只有先稳住,将来才能要什么有什么。懂吗?”他的口气很像一个村妇在用心教唆儿子怎样去偷邻居家的鸡蛋一样。
“好你个乌龟王八羔子,有种,竟敢教训起你舅来了。”矮老头更加得意起来,又厚又黄的牙垢连同满脸的油泥发出一阵贼臭,使得马短腿好大一会子都喘不过气来“你舅是干什么的你还不知道吗?就你那两个小心眼儿,几十年前就被我扔到山沟沟里去了。要不是我躺在这里不方便,早一巴掌打在那狗脸上了。”说完,又摆出一副狰狞的笑脸。
“别激动,舅,你现在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你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你要是觉得巴掌痒痒,就拿到嘴里啃上几口。”马短腿用手掌扇风,名以取凉,实则驱赶臭气。
“嘿嘿嘿…嘿嘿嘿…”矮老头发出的声音既像哭,又像笑,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如果以后你经常这样。他们就摸不清你到底是喜还是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