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晴知道横竖拗不过他,只好朦胧着双眼坐起来。鲍福一股脑儿地把今天晚上从牵羊出门到现在回来所发生的事儿按照从后到前的顺序说了一遍,唯一落下的就是他跟冯翠莲在一起的那一节。桂晴听了,的确很震惊,特别是他要跟黄组长学照相的事儿。
“怎么样?值得庆祝一下吧?”他用眼睛的余波瞅着她。
“你在说什么呀?”她明明知道他的意思,却故意装糊涂。
“这还不明白吗?喝两口呗!”他的声音很细,却很坚决。
“喝,喝,就知道喝,我看早晚有一天你会被酒迷住心窍。”
“现在就迷住了,不过,别担心,我不麻烦你,我就点儿咸菜棒也成,就是没有咸菜棒我也能对付。”
桂晴被他折腾起来,一点儿困意都没了,他干脆穿上衣服,到外间来陪着他坐着说话:“别说得那么可怜了,饭厨里还有一点儿剩菜,凑合一下吧。”
鲍福三杯酒下肚,又无限感慨起来:“真没想到呀,我这辈子就跟权势没有一点儿缘分?现在回想起来,真后悔呀!你,昭任大哥,还有黄组长都说对了,咱们这个村子复杂得很哪!过去我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啊?十来年了,我全是他妈的被人家利用啊!”他使劲地把酒杯往桌面上一墩,酒撒了很多。
桂晴瞪了他一眼:“干吗这样?”
他不想让桂晴一开始就不高兴,于是又把声音压到了最低:“小白兔是个好征兆,这说明咱家早晚有出头之日。我这辈子是不行了,不行我他妈的也不服气他们。”他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你文圭汝不是很牛吗?你牛个屁!你现在连吃的都没有,四个儿子四条光棍,你能算牛吗?鲍昭珙,你不就是依靠孙友军吗?要是没有他,你不是跟我一样吗?你甚至还不如我呢,起码我在经济上还比你强!还有,冯保才,啊,不说他啦。总之这些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可是他们这些人,老在我的头上嗡来嗡去,像一群苍蝇似的,我烦哪。”
“可人家并没欺负你呀?”
“什么算是欺负?你来咱家的时间晚,你哪里知道,过去我看到过他们的好脸吗?告诉你吧,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现在虽然好多了,但我总觉得他们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我。”
“那是你神经过敏。”
“没那回事儿。”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了,站起身来“我得把小圣叫过来,我有几句要紧的话得对他说说。”
“这会子他正睡得好好的,你叫他干什么?”
“不行,我得对他说说。”说着,已经走出房门。
学智刚睡下,忽听爸爸在叫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神情紧张地走过来。
“小圣,这段儿时间功课学得怎么样?”鲍福劈头便问。
学智想,深更半夜地把我叫起来,不会就问这一句话吧?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好傻站在那里。母亲看他一副受惊的样子,一方面安慰他坐下,一方面嗔怪父亲太卤莽。
“我在问你话呢,你听见了没有?”
“哦,一般。”学智胆怯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