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唱得跟真的似的;郭团长还说什么来着?哦,对了,他说:‘将门出虎子。’他明儿上午一定来拜访您。”
“我说侄女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要说他的作文考了个第一,我绝对相信,说他演唱得了第一,打死我都不会相信,我问你,他拿什么东西得第一?”
一直沉默寡言的冯水新实在沉默不下去了,他挪动了一下身子,严肃地告诫女儿:“月儿,可不许跟叔叔开玩笑。”
“我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碧月更加严肃起来。
“小圣,好孩子,告诉伯伯,这是真的吗?”冯水新带着怀疑的目光问。
“是真的,伯父。”学智认真地回答。
“这下伯伯也让你们给整糊涂了,好孩子,你说你考了个第一,可是你是怎么学的戏?”
“偷着学呗!”学智笑道。
“放屁,你整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混,你能偷的了吗?”鲍福责难道。
冯水新一看这爷儿俩开始转入正题,又不说话了。尽管不说话,但他此时的神经比任何时候都敏感。
“过去你学胡琴,曾躲在地窖里两年,不是也没有被人发现吗?”儿子反问父亲。
“是这样。可是你并没有钻过地窖呀!这个我还不清楚吗?”父亲说。
“这您就不懂了!其实偷学的方法很多,您那种方法不过是其中的一种。”
“别绕弯子,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偷学的?再说我对京剧是一窍不通,你又能去偷谁的呢?总不会是偷的冯紫寅老先生的吧?”
学智笑道:“当然不是。”他正要往下说,院外有敲门声,打开看时,进来的是汪清贤。
这下气氛全变了。冯水新连一声招呼都不打,拉起女儿就往外走。鲍福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留是留不住的,只好随他而去。汪清贤跟在碧月的屁股后面,像是在跟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碧月也刚回来吧?”冯水新把她拉得紧紧的,头都不容她回。
鲍福非常纳闷:今天的古怪事儿怎么都让我给碰上了?刚才的事儿弄得我简直晕头转向,现在又来了一个汪清贤,手里还拎着两袋糖块。他来干什么?不会是走错门吧?如果不是记忆有错,恐怕这小子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迈进我的门槛!但不管怎么说,既然人家来了,咱就得热情接待。于是他说:
“伙计,请坐,你大概还没吃饭吧,要不咱哥俩边吃边谈。”
“不必啦,伙计,我已经吃过了。”汪清贤一点儿不自在的样子都没有。
学智当然知道汪清贤为何事而来,但不希望他这么做,见他坐下,忙为他斟了一杯茶水。汪清贤含笑致谢。
“你黑灯瞎火地跑来,肯定有要紧的事儿要告诉我吧?快说说,需要我做什么?”
“你老兄真不够交情,我没事儿就不能过来坐坐?你不会这么着急就赶我走吧?”
“说哪里话?”鲍福立即醒悟到这一军算是被对手将准了,因此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但很快便以笑掩之。稍作停顿,他又没话找话起来:“小圣是你的学生,很不懂事,该管的时候你还得管。”
“伙计,这话你又说错了。今儿下午的两件事都跟学智有关,我如果不来见见你,怕是一夜都睡不好觉啊!”“有那么严重吗?老兄,你可别吓唬我!我这人胆儿小。”鲍福虽然在开玩笑,但心里的确有些受惊,他无法猜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明明看见对方在友善地跟他谈话,却愣是不敢往好事儿上猜。
“第一件事儿,如果不是学智,这会儿咱们怕是见不到社社了…他早就在井里喂蛤蟆了;第二件,学智这次戏曲选拔赛给咱学校争了光,我得向你祝贺一下吧。”
第一件事他听懂了,孩子掉到了井里,后来被小圣救了出来,看来已经没事儿了,因此他也应该放心了。按说他最关心的应该是第二件事儿,这毕竟是一件人人都羡慕的大喜事嘛。然而他最不想谈的还是第二件事儿,因为他确实谈不出来,到目前为止他都不知道小圣参赛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他历来做事都喜欢先入为主,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却成了名副其实的局外人。他的自尊心很强,他决不能让这位同僚在看他的任何笑话。因此他最终还是选择第一个话题,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啥事儿都没有比孩子的健康更重要。这种想法本来没错,可是汪清贤的意思还是想听听他在第二个话题上的高见,不管咋说,他们俩还是因为唱戏走到一起的嘛,只有谈到艺术,他们俩才可能有一点儿共同的语言。可是他发现他的这位同仁绕来绕去总回避他们之间最应该谈论的话题,于是他不得不猜想人家一定有别的想法。他本来就意识到他们之间任何时候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这次来也只不过是履行一下“人到礼不差”的义务罢了,因此瞅个机会,起身告辞。
送走了汪清贤,鲍福又问了儿子一些话,然后吃饭,饭后各自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