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她们沉默着,沉默中透着紧张,这两个女人掐了半辈子了。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再介入我的家庭生活了。”
“你在无理取闹。”
“我没想到,我和你争了半辈子,我儿子也要娶舞蹈演员,我这辈子怎么就跟舞蹈纠缠不清。”
“杜娟不会嫁给白杨!”
“你以为所有舞蹈演员都和你一样?”
“你从来没有真正跳过舞,所以你根本不懂什么是舞蹈!”
黄雅淑起身,冷冷道:一个女人真正需要什么,你一辈子也没弄明白!
叶子莹忽地抬头看黄雅淑:你得到你需要的吗?你这半辈子,幸福吗?
黄雅淑愣住,这老处女怎么配谈幸福!叶子莹声音仍是冷冷地:一个一天到晚抱怨生活的人,可能幸福吗?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幸福!”
“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品头论足!”
“如果不是我儿子死心眼,我这辈子根本就不会再搭理你,你以为那些男人还会把你当神放在心里供着吗,你做梦吧,你老了。”
叶团长猛地抬头瞪黄雅淑。两个中年女人就这么互相瞪着,忽然都是一声冷笑,是啊,人到了这个年纪该学会自嘲。
“你也老了…”
“算了,都是半老徐娘了,还争什么争,没意思。我今天找你,只是为了我儿子,我儿子非杜娟不娶。你放了杜娟吧,让她结婚,让她享受一个女人应该有的幸福…我求你。”
叶子莹静静看着黄雅淑离开,这女人年轻时候,心多高啊,想跳舞,想当艺术家,什么时候开始,她做了母亲,接下去要做姥姥,她真的幸福吗?
彩排结束,演员们离去,舞台空了,大幕已经拉上,诺大剧场空荡荡的,虽然是白天,仍然昏昏暗暗的。
叶子莹坐在地板上,消瘦的身影在空旷背景下显得分外孤独。她喜欢独自呆在无人的舞台上,坐在地板上,好像能听见几代舞者轻盈的舞步声,那些日子还那么鲜亮,可早已逝去。身后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她熟悉这个脚步声。
脚步声移近,离得相当距离时停住。叶子莹嘴角浮起一个凄凉的笑,这就是他,距离,永远距离。
她起身就走。白部长看着叶子莹孤独倔强的背影,张不开口。
叶子莹快走出后台了,一声“小叶”让她止步。她没有回身,他也没有进前。
两个中年人就这样拉开距离僵着。还是他先说话,不紧不慢,是当官多年养成的说话调调:小黄这个人你也知道,一辈子更年期神神经经的,说话有嘴没心的,你别在意。
“我不会在意,我惯了。”她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和她人一样。
他不再说话,但显然有话要说。
叶子莹回过身,看着白部长:你找我也是为杜娟?你真希望杜娟这么早就嫁人?
白部长看着叶子莹,语气有点变了,变得苦涩:她为什么不可以既得到爱情,又享受艺术呢!
叶子莹看着白部长,两个中年男女相互凝视,久久没有说话。
黄雅淑看到丈夫表情就知道他见过叶子莹了,是有点醋醋的,但也不太往心里去。怎么说也老了,那样的女人也就是那么远远看着吧,走近了,也就那么回事儿。黄雅淑心里明镜似的,嘴上可并不饶人,老情人之类酸话不时敲打几句,但丈夫今天是格外好脾气,任老婆怎么数叨也不往心里去。
“你要是精力旺盛,还是想着怎么操持婚礼吧,够你忙一阵子的。”
杜娟并不是头一回跟叶团散步,但今天,她每走一步都觉得别扭,她知道自己是伤了叶团心了,她想收回说过的话,她想对叶团说,她其实并不想结婚,一点也不想。
“真那么想结婚吗?”叶子莹终于说话了,语气里透着凄凉和无奈。
杜娟赶紧说:不是的,是白杨他有点神经病。团长,您下个命令让他别老缠我,我其实这辈子就想跟您一样,不结婚,不谈恋爱,就跳舞。
杜娟说得非常诚恳,叶子莹心颤抖一下,看着杜娟,声音很轻: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