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啥法？”雨山顿时来了兴趣。姑娘朝小伙妩媚一笑，说了自己早已想好的法：“五年前，我舅为了混饱肚不是搞过算卦骗人的把戏么？听说现在还有人请他搞这些名堂。你爹给我们合婚，少不了到我舅家去，我们为啥不能来个将计就计。等你家富起来，我爹不是没说的了么？更重要的县委刘书记给我们的重任…”

变了，和从前不一样了。

三

“你们知吗？昨晚上，程雨山和吴玉兰在大柳树下说了一夜悄悄话呢！秋香还看见他们俩抱在一起了呢！”

“啊？吴家门不大，不小，怎么来了这么个货！”

“娃崽，来！把爹的系腰（腰带）拿来！”

男的嘛，那显然是程雨山了，他是全山沟唯一的中毕业生，还当过两年会计呢！

就这样，五沟湾的山民怀着不同的心态送走了程雨山和吴玉兰。

迷信罐罐生气了好几天，他为不争气的儿伤心。实指望他能成个事，给程家争光立个气，可这不争气的竟勾搭人家的大姑娘，丢人败兴的。他也想，是不是自己得罪了神明，上天才这样惩罚他。不这样想不怕，一这样想可好，吓了一大，就连这几天他到外面去抬不起来的耻辱也忘了。他想起了算卦，卜一个把，讲个迷信，兴许会好的。

“这狼吃的，你这野还没改呀！”声音很，气中略微带傲。人们一听这话，不用看，定是吴玉兰的父亲驴粪了。他们闪开路，让这个宁可没有盐吃也要钱买“新式帽”的人过来了。他笑眯眯地接过了女儿手里的书包。

“咳！你们别说了，那可是天生的一对啊！”一个老成些的婆姨替年轻人说了句公话。…

一年半以前，县委刘书记来五沟湾视察，发现五沟湾的山民们田不上化，豆闹虫害不用农药杀，却请师来讲迷信。他认为在这么一个离县城百多里远的小山沟里，应该有几个懂农业科学的年轻人。于是，他要求大伙儿推举两个文化较的年轻人（一男一女）到城里的农学院修一年半。

正在这当儿，儿又请人来劝他，要他到吴家去提亲。他想了又想，平时视之谓命的酽茶喝了又喝，终于把肚喝得起来了，也把主意命定了。

“没人给烧钱挂纸的披野鬼也了跑了！”

玉兰愤愤地说：“怕啥？亏你还是８0年代的青年哩！”

于是乎，玉兰就如此这般说了自己的锦妙计。

“将计…就计？重任？”雨山认真地思索着。

“我这里有两个两全其的法，一来利用你爹的迷信，二来还靠你吃三年苦。”

“了跑了。”

程雨山见爹爬起来了，

雨山不吱声了。

“围着火转！”迷信罐罐的命令是最有号召力的，所有的人们都跟在两位年轻人后面转，迷信罐罐从胳肢窝下取了一沓五纸在年轻人的背上来回摔打着，里说：“…了利了，了散了，家亲了利了。”

提到女的，人们便搓开手了。这里向来重男轻女，过去从没有谁把姑娘送到学校去过呢，丫们上学还是这几年的事。

“那…”程雨山显实在没有办法的样，言又止。

“就让驴粪那丫去吧！”人群中不知是谁叫了一声。这一喊全场的人都记起来了，对呀，就在山里人勒带学大寨的时候，驴粪不是让女儿上完了初中吗！

几天后，山湾里的女人们又重新议论着一条新闻。

人们七手八脚上桥扶起了玉兰。她跺了跺跟鞋，人们才看清，她的鞋后跟果然，但是没有刚才听到的那么邪乎，大概有一寸多吧。

“了散了。”

人们应着：“了利了。”

玉兰望着自己的恋人那焦急的样，反而笑了：“你呀你，我们家虽然情况不太好，可我爹更看不起家穷的，你家是那样穷，我爹还能让我嫁你？”

“娃们就傻着哩么，好好的亲事不托人问，尽这些丢人的事情！”

对于这些议论，两个年轻人也听到了，程雨山臊得不行。

“新式帽”的故事发生在那个“贼来不怕客来怕”的年代里。女儿玉兰为了给家里称盐末，在造大寨田的间隙上山采药，为这还背了个“走资本主义路”的黑锅呢！女儿知自己父亲的病，他宁可饿着肚，也要把衣裳穿的像模像样。所以，她没有把没收剩下的一块八钱给父亲，而是藏在了炕席底下，准备在第二天买盐。可第二天并没有买来盐末，父亲却买来了一蓝解放帽（山里人那时大都毡帽，故称买的帽是新式帽）。为这事，玉兰气哭了。从那以后，她便明白了山民们为她父亲送的那句歇后语“驴粪——面儿光”也理解了人们不叫她父亲的大名吴甫的原因。就连后来，他穿上了全湾第一件三面新大衣的时候，人们还挖苦他：“别看他穿的新，家里保证连一分钱也没有…”

她们哪里知，人家在学校里就暗地里订下了终。

…

刚刚过了桥，又传来了这样的话：“快挪远一，不要把野鬼引开了。”

“求亲，那么容易？你难不知我爹的习气，动不动合婚、算卦的。要是合不上，那不全脸胡火——全完了嘛！”

不用看，程雨山的爹迷信罐罐来了。只见他在一块雪地上放了一把麦草，然后又用火柴把麦草着了：“来，娃崽！爹给你们摔打一下。”一对年轻人刚要争辩，人们不由分说，便推推搡搡把他俩推到了火边。

“外鬼了散了。”

迷信，地的迷信。然而五沟湾的山民们却认为这是正当的，天经地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