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见李义不搭茬，闷烟，赶接着找补：“杨欣吧，比较倾诉，受不了委屈，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其实人很脆弱。她遇上事儿，郁闷了，喜找个人说说，聊聊，排遣排遣，女人嘛，对吧？”

有一回，李义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杨欣轻轻走到李义边，坐下。李义没有任何反应。杨欣问李义：“想什么呢？”李义：“没想什么，看电视呢。”杨欣“啪”的把电视关了，对李义说：“你看什么电视？你本就在发呆！告诉我刚才说的是哪条新闻？”李义猝不及防，说：“你这是什么呀？！”边说边跟杨欣夺遥控。杨欣藏着不给，杨欣以为李义会来抢，结果李义只一个抢的姿势，很快就往后一倒，仰在沙发上，说：“不给算了。”一跟杨欣逗的兴趣都没有。杨欣兴味索然，半天，郁郁寡地说了一句：“你现在怎么成天跟一退休老儿似的？回家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言不发。”

李义唉声叹气一路，文劝了他一路，文的心思想就是：有的事儿就不能多琢磨，越琢磨越难受。其实，想明白就完了，谁让你娶了人家姑娘呢？人家就这么一宝贝女儿，打小是照掌上明珠的路培养的，便宜了你这小，人家见了你，给你脸，摆谱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李义说：“别我们闹没闹意见，我们是人民内矛盾。”

“行，那我跟你说说，今天我得早睡，明天还上班呢。对了，我差回来的那些票放哪儿了？财务我好几次了，你帮我找找啊。明天再不给人家，人家就不给我报了。”

李义不听杨欣这些话，他也知杨欣有的时候故意说些过激的话，是为激怒他，或者说激发他战的望。但他就是没这个望，他宁肯甘拜下风，在投降书上签字战败。所以，李义一般采取不接茬不对话不吭声的“三不政策”自己捡起杨欣丢下的遥控，把电视打开。杨欣一看，立刻急了，劈手夺过遥控“吧嗒”一声关上电视，对李义说：“你今天必须陪我说会儿话！”

李义吐一烟，说：“咱都是爷们儿，我这人有话不喜搁在肚里，说得对不对的，你别介意。”

李义说：“对，我都能理解。只是，你们过去是那关系…我说这话，你不往心里去吧？”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人家祖上也阔过啊。她姥姥好像给一个军阀过姨太太，后来军阀是战死了还是病死了，忘了，反正人家妈小时候是见过世面的…”

“那叫跟鬼说话呢？”

文知他是想烟，从兜里摸一盒，递过去：“我这儿有。”李义接过来，又找火。文给李义上，问：“你不是不烟的吗？”

“你这叫跟我说话吗？”

李义发现男人和男人之间，要比男人和女人之间更容易把话说透。他和杨欣现在越来越话少，而且不止是话少，就是床上那件事儿，他也觉得就那么回事。当然，有的时候李义也反过来想，如果男女之间要是没床上那事，是不是男人就不会那么一个女人？到底是因为有床上那事，才会觉得这个女人可有意思，还是因为这个女人可有意思，然后才会觉得床上那事有意思？虽然李义对杨欣还没有到烦的地步，但是实事求是地说，杨欣至少不像以前那么让他火中烧了。有的时候，他甚至希望杨欣能有自己的事儿，别招他，让他一个人待着，他反倒会舒服很多。

杨欣气得起屋“砰”的把门关上。过一会儿，又把门“哐当”打开，对李义说：“你以前也上班，也上一天班，怎么跟我那么多话说啊？”

李义答不上来。他知为什么，但是那个答案说来太伤害杨欣。

李义：“行了，别抱怨了。我这么多年，还不是一直在家闲着，也没得那时髦的玩意啊。”

文咧嘴一乐，说：“我能不往心里去吗？”

李义：“我，我这可没这么说。我知你们肯定没什么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啊，对吧？”

“不用说了。她以后找我，我就教育她，她应该找你，你是他老公，她有什么话都应该跟你说…”

“你以后能不能，这么着吧，以后杨欣要是找你…”“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还非得我说来？”

“行，行，说什么？你说吧。”

“大，您在家闲一天了，我在外忙一天了，我又不是超人！”

“说吧！”

“你不后悔，是因为后悔没有用，所以你不后悔，但是假如后悔有用，我想，你就该说后悔了吧？”

李义叹一气，说：“这么说，你还是后悔了。”

文直起，端详着李义，问：“你到底怎么了？”

文听李义话里有话，而且他肚里转了转，觉得杨欣这没心没肺的人，可能不会跟李义隐瞒她找过自己的事实。于是文说：“前两天，我正跟你吃饭的时候，杨欣打了我一个电话，电话里没说什么，后来我回去取东西，见着她，她也没说什么。不过，我看她情绪不太，我就想可能是你们吵架了吧？”

“你？真闲着假闲着还是个问题呢。”杨欣说着，把遥控扔到沙发上。

文不等李义说完，把烟一掐，招手买单。李义话正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文心说，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事儿？你要不是成天跟孙容那儿为李离移民的事儿伤脑，杨欣给我打什么电话？当然，这话是说不到台面上的。说老实话，文也没那么想关心杨欣，主要是现在看着杨欣，工作工作没了，整天灰扑扑的，买菜饭就这么事儿，而李义还动不动就不回来吃，虎又正是叛逆期，把杨欣烦得要死，基本上杨欣说一句虎一句，杨欣为了虎没少给文打电话，杨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文能下心不吗？毕竟是孩的亲妈啊！

李义猛然杀一句：“杨欣最近找你了吗？”

“我还没说呢。”

“我是说：你说我听着。不是我说你听着。”

李义说：“不想的时候不。”

结果俩人坐一块，还没等文把话题引到那上面去呢，李义就先问文：“文，说老实话，你后悔离婚吗？”

李义长叹一气，东摸西摸。

文说：“这话吧，我问过你，你对我说，她从来不后悔不能后悔的事…”

文给自己也掏一，上。俩男人互相看了一。

“你都把我绕糊涂了。”

文被烟呛了一，说：“怎么啦？你们闹什么意见了吧？”

“我脑不好使，你还是说明白了吧。”

文发现李义好像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日情绪不。他们四个人的周末麻将也有要散的意思。后来李芹有意无意跟文说，主要是孙容要结婚了，说是结婚以后要移民，李离到时候就跟着一起走了。这往后就不知能不能见得上了。文听了，就想找个机会劝劝李义。男人嘛，哪能优柔寡断？再说，你惦着李离有什么用？李离肯定是要跟她亲娘走的。没有用的东西，你惦记自己难受不说，而且把情绪搞得那么低落，杨欣也不会痛快。最重要的是活在当下！您是一锅炉，您能烧开一锅炉的；您要是一壶，您就只能烧开一壶的。您别老想着解决天下人的吃难问题。有一分光，发一分。咱不能一分光，发十分吧？最后谁也和不了，都得冻着，还不如咱就能温一个是一个。其他的，让他们自己找温去吧，世界的源那么多，对吧？

“你以为闲着的滋味的好受啊！再这么着下去，我非闷忧郁症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