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仿佛被一片黑暗罩住，她说：“什么？”

律师的回答不疾不徐：“鉴于你们夫妻双方情不和，长期分居，因此我的当事人提与你协议离婚。你们都很年轻，没有女，双方婚姻关系存续期间的财产也不复杂，因此，我当事人希望与你在互相尊重互相谅的基础上，友好地分手。关于财产分问题，我当事人愿意将你们二人现有的全财产，包括家私、品、银行存款等等，全归你所有。另外，鉴于你的状况，我当事人愿意今后每年负担你一定的医疗费用，数额双方可以协商…”

“他…委托你什么？”

林星说：“如果我不同意离婚呢，他们怎么办？他和那个开跑车的女人，他们是不是不结婚也照样在一起呢？”

于是连她自己都没料到，她只用了一两周的时间，整个儿心情就安静下来，不再那么痛不生了。心里想起吴晓时，都当了怀念，一幸福大于哀伤的追思。她依然会去天堂酒吧、月光酒吧、金丝鸟酒吧、小四川餐厅和静源里的那间小小的咖啡馆，以及所有过去和吴晓共同相聚的地方，找一个僻静的座位，听听音乐，喝杯饮料，一两样吴晓吃的东西。她甚至想着吴晓二十三岁生日就快到了，他过去还抱怨过她没好好样给他过生日呢，林星就计划这次给他好好过一过。吴晓，过去的吴晓，成了她的一个神上的人。现实中的吴晓她不去想了，她不知他离她已经多么遥远。

林星看那委托书，她心慌意想看清上面的内容，但满纸只有吴晓二字。她的气明显退却下来：

“我是上海德州夜总会的特聘律师。”

林星说：“他要和我离婚就是因为有个第三人，为什么不许我涉及？好，那我告诉你，我不同意离婚！你去跟那位开跑车的小说，我不离婚！吴晓永远都是我的人！”

这样一想，她就认识到自己得到的东西还是很多的。在这个时代里，最让人趋之若鹜的就是金钱和权力，而在通向金钱和权力的必经之路上，又布满了让人异化的陷阱荆棘。异化，她想，这是一个很哲学的词。在心理学类似的概念中，常用的词叫变态。她想，现在要一个正常的人反倒不那么容易了。要能守住正常人的情和气节，无论恋和失恋，富足和贫穷，都保持一颗平常的心，那已经很尚了，很不容易了。她想，她还有很多的事可。她有一个她喜的工作，她今后可以去采访更多的普通人，然后忠实地写下他们，和他们一同喜怒哀乐。这是一个能让人非常充实和有所寄托的事业。

律师又从包里拿一份协议书，摆在了林星的面前，他说：“委托我代表他和你协商你们离婚的事宜。”

所以，当有一天她的房门被人敲响时，她不再像过去那样激动地以为是吴晓回来了。她平静地拉开房门，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那中年人问明她的姓名之后，自我介绍是个律师，代表他的当事人来和她谈谈。谈什么？林星在意外之余，几乎犹豫要不要让他来，要不要让他来打破自己得来不易的宁静。

律师笑笑：“噢，这与我的受托事宜无关。我不太清楚。”他看看林星里打转的泪，又额外补充了一句“据我知，不会吧，至少短期内不会。”

她还记得，在她得最切最幸福的时候，她也曾有过非常宽广的怀和非常达观的心态。她那时就想到即便吴晓真的移情别恋她也绝不恨他。命运和生活曾经那么慷慨地把世间最好的情和最动人的男孩都赐给她了，她还不满足吗？曾经拥有就代表了永恒的验，永恒本来就只存在于人的内心，存在于内心那永不磨灭的记忆和动！

但那律师还是走了她的屋。当听到她问：“你是吴晓专门请的律师吗？”他便递上了一张名片，然后回答：

林星不答，反问：“吴晓就是想和她结婚吗？”

里重新找到力量的源泉，人的生存本能其实总有你未曾意识到的惊人潜力。



律师也愣了，林星的话在他听来有风不相及。但他还是礼貌地解释：“我想你可能是说德州夜总会董事长的女儿吧，她是开着一辆跑车。你们见过面吗？”

“德州夜总会的老板，是个年轻的女人吧？开一辆红的跑车…”

律师又笑笑，脸上的气氛比刚屋时轻松随意多了。“是吗？这和我的印象可太不一样了，我想肯定和上海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恰好相反。我们恰恰觉得他是一个缺少激情的人，不说话，整天睡觉，对女孩没有兴趣。只有在萨克斯的时候，才有年轻人的生气。也许我们不像你那么了解他，你们毕竟夫妻一场嘛。不了解他的人肯定都会觉得他太古怪，长着一张青偶像的脸，喜的东西却都死气沉沉的。他最喜的一首曲据说就是一首送葬曲，真是不可思议。”

律师说：“据我知，目前他们并没有在一起。我今天来主要是代表吴晓和你协商你们两人终止婚姻关系的问题，我看我们的话题没必要再去涉及第三人了吧。”

林星愣了半天，几乎没有去听律师关于离婚条件的阐述，她的思绪早被另一个问题抓牢：

林星问：“为什么不会，你知吗？你的当事人是个很冲动的人，他要喜上谁，会迫不及待的。”

林星上起中止了谈话：“对不起，我和德州夜总会没有任何关系。”

律师叫住她：“请等一等！我能找到你可太不容易了，请你让我把话说完。”他从包里取了一份委托书，落款赫然写着吴晓的名字。他把委托书放在桌上，说“吴晓，是你丈夫吧？我是受他的委托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