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做出那个决定时,已经代表万事俱备,他会得到他想要的,过程中发生些什么,与他无关。
但刚才他怕了,也犹豫了。
就在瞄准她身后那只无辜的花瓶时,尽管十二米之内他还从没射偏过一次;就在骂她是脏货的时候,没那几秒停顿酝酿,他甚至张不开嘴巴。
思绪至此,他低低的笑起来。他裴东也会有优柔寡断的时候?这对别人而言是笑话,对自己来说,却是个讽刺。从亲手杀了笙煵那秒开始,他厌弃世界,将灵魂卖给了魔鬼,换来最冷血阴暗的力量,人心,事物,都变成了数字,这样的他,是永远没人能打倒;可现在,他又为何输的这样彻底?输到连最简单的恐吓,也有些心有余力不足了?
是因为她又给了自己心的温度。
想到这里,嘴角又渗出血来,他静静看着血液滴在地面,眼神变得死寂。
但她必须怕自己。
哪怕她做不到,自己也必须让她相信,她已经遭到了自己厌弃。她是个好女人,虽有些傻,有些任性,但她应该得到幸福,而不是这辈子只爱一次,爱上的还是一个将死之人。
刀口添血了十几载,这一刻他霸道绝伦的脾性,竟是抵不了不想看她颠沛流离的不忍心。
正这样琢磨着,突然有道黑影重重的扑在了车窗上,他皱起眉头,看着她泪水婆娑的敲打车窗,便不动声色将嘴角血渍拭去;她砸的指也青了,心疼透顶的嘶喊:“裴东,你给我把话听清楚了,我薛染这辈子就只被你一人碰过,下半辈子同样!孩子是你的,我没有打掉他,沈医生说情况很好,他又开始发育了,你就要当爸爸了,你知道吗?“
“放开我!“她重重推开阻拦的警察,哭的撕心裂肺:”裴东你一定要好好的,我等你来娶我,哪怕一辈子!我爱你,我爱你!”
这边一闹,那些个手下,也开始闹腾起来,警察眼见要乱,紧忙将车开了出去;裴东看着那个女人紧扒车窗跟着轮胎跑,最后跌倒在地上跟个孩子一样哇哇大哭,他面无表情的回头,拳头,却是收紧成一团。
孩子,是我的...
开车的警官,认识他是谁,与其说罪犯,警局里更多人认为裴东是南省唯一的枭雄。于是他衔支烟点燃,然后摘下来递给他,笑着说:“裴老板,这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裴东笑了笑:“是啊,要当爸爸了。”
“很幸福吧”
裴东抿唇未答,心里的焦急,就像百蚁啃食。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他看见她还蹲在那里哭,好像被遗落在雪地里的猫,那样让他心疼。他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除了自己谁还能照顾的好她?
可为什么要回头?
他又开始责怪自己了,他裴东本该是在这世上最冷血霸道的那一类人,但对上她,总是狠不下心来。
总也不...
“就没有这么幸福过。”他回过头,这样说完,便不甚疲倦的阖住了眼皮; 他嘴角,还挂着适度的笑容,但不会有人知道,他这一刻有多么空虚。
这辈子就没有过的,痛入骨髓的空虚。
所幸,泪腺还留给他几分薄面,没让他在这最该强硬的时候,失尽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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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二月,霜结满窗,海城昌盛分部门前的加长宾车里。
“咿咿呀呀~~麻~麻麻。”
“哎呦~真乖,甜死干娘了!”戈薇将肉嘟嘟的宝宝从婴儿车里抱出来,使劲香了口,看着他又圆又亮的眼睛,嘴巴对我说:“你也真是的小染,要我带孩子就说一声,我开车去接,干嘛亲自过来;而且这么帅气的宝宝,叫他圆圆真的好吗,圆滚滚?圆溜溜?你希望他长大变小胖丁?“
“我也不想啊,但是妈妈取得。”我苦涩的笑道:“她希望我们团团圆圆,也希望宝宝长得壮壮的...可是...”
“事有旦夕祸福,人有生老病死,要我说几次,别想了小染。”戈薇脸色微沉,严肃道:“邵阿姨很幸运,到现在离医院预期的时间,也长出近两年了,才开始加速衰竭;但她已经看到了你事业有成,而且抱上了孙子,就算现在走,她的一生都非常圆满。”
我默默点头,迟疑半晌,拉开车门道:“那就麻烦你了小薇姐。”
“快去吧,别矫情了。”戈薇笑了笑,推我下去:“但别太晚回来,这小子像他爸,很聪明,要是第一声妈妈是对着我叫,你该羡慕嫉妒恨了。”
我会心一笑,拎起皮包走开。
三小时后。
“是这儿吗薛阿姨?”西沙监狱门口,朴素的蓝色现代车停在这儿,西装笔挺小大人模样的顾钰扭头问道:“我可以等你,晚点再去跟老爸面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