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十九年前，那…"

傅红雪苍白的脸突然血红，睛也已血红，嘶声："你来。"薛斌："我为什么要来？"

薛斌："你还有什么话说？"

薛斌："我记得你到这里来的那一年，我才八岁。"老家人："是。"

薛斌看见他，就好像看见自己一样。

老人家垂着手，："庄丁，夫连后院的丫和老妈，一共是三十五个人，现在全都已打发走了，每个人都发了五百两银，已足够他们个小生意，过一辈了。"薛斌，："很好。"

薛斌："先动手的，是几个善使暗的人，但他们并没有得手。"傅红雪："然后呢？"

薛斌看着他，日中充满了怜惜之。也许他可怜的并不是这老家人，而是自己。

薛斌在心里叹了气，："我吩咐你的事，已办妥了吗？"其实他本不必问的，这老家人对他的忠心，他比谁都知得更清楚。

苍自的脸，漆黑的刀。

薛斌又。

老家人角的皱纹里，一丝笑意，："那就记不清了。"薛斌也微笑着："我知前年你还把刚来的那小丫开了，你别以为我不知。"老家人也不否认，微微笑："那小丫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刚才还是偷偷的给了她一百两银。"薛斌也笑："你对女人一向不小气，这我也知。"老家人："这我是跟老爷你学的。"

老家人："太够了。"

薛斌仰面长叹，："六十年，一眨间，就是六十年了，日过得真快。"老家人："是。"

薛斌："我看不，我们每个人都是蒙着脸的，彼此间谁也没有说话。"傅红雪也没有说话。

傅红雪站在梧桐下，手里握着他的刀。

傅红雪："薛大汉是你的儿？"

薛斌："那天晚上我到了梅庵时，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了。"傅红雪："都是些什么人？"

薛斌大笑："来，我们杯。"

傅红雪："拿你的铁斧。"

薛斌："为什么？"

薛斌："然后大家就一起冲过去，空群是第一个上来迎战的，但忽然间，他却反手给了白天羽一刀。"傅红雪满面悲愤，咬着牙，一字字："他逃不了的。"薛斌淡淡："他逃不逃得了，都跟我完全没有关系。"傅红雪淡淡："你也休想逃。"

老家人："也只有一句。"

凤着院里的梧桐，天地间仿佛充满了剪不断的哀愁。

薛斌："我相信他们也认不我是谁，因为那天我带的兵也不是这柄铁斧，而是柄鬼大刀。"傅红雪："说下去。"

薛斌忽然："来，你也过来喝杯酒。"

老家人垂下，"我…我不走。"

薛斌猛然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再问了，你要找的人，就是我。"傅红雪凝视着他，一字字："就是你？"

傅红雪忽然："你姓薛？"

少年时，他也是个壮的小伙，也舞得起三十斤重的铁斧，也杀过些绿林好汉。但现在，他不但背已驼，腰已弯，上的肌已松弛，而且还得了气病，走几步路都会起来。

但他已迟了。

第三杯酒刚斟满，他们已看见一个人慢慢地走了院。

薛斌："那也用不着。"

薛斌："玩过多少女人呢？"

老家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今年我已六十八了，我还能走到什么地方去？"薛斌也不再说。他知他们都一样已无路可走。

薛斌："只有一句。"

他忽然也笑了笑，一字字："那白天羽实在不是个东西！"这句话说完，傅红雪已燕般掠来。

薛斌："所以我们可以说已经活够了。"

薛斌也在看着，看着那柄漆黑的刀，神情居然很平静。

他忽然笑了笑，笑得很奇特，微笑着看看他的老家人，"是时候了。"老家人："是时候了。"

"不错，我记得你今年的确已六十八岁，我们是同年的。"老家人垂首："是。"

他举杯一饮而尽，接着："那次我们的事，虽然不够光明磊落，但现在若回到十九年前，我还是会再同样的。"傅红雪："为什么？"

薛斌，忽然长长叹息，："那天晚上的雪很大。"傅红雪瞳孔在收缩，："你…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薛斌："当然记得，每件事都记得。"

薛斌。

在薛家已近六十年。

薛斌："不是！空群正在梅庵喝酒。"

薛斌："你还记不记得你在这一生中，杀过多少人？"老家人："总有二三十个。"

老家人没有推辞，默默地走过来，先替他主人斟满一杯，再替自己倒了杯。他的手在抖。

傅红雪："你说。"

"岁月无情，岁月为什么如此无情？"

薛斌："我本就没有逃走的意思，我本就是在这里等着你的！"傅红雪："你还有什么话说？"

老家人："现在库里的现银还剩下一千五百三十两。"薛斌："很好，你全带走吧。"

薛斌："因为白天羽实在不是个东西。"

他们只喝了两杯。



梧桐并没有锁住秋。

傅红雪："说话的人是谁？他怎么知一共有多少人要去？难他也是主谋之一？"薛斌笑了笑，笑得很神秘，："我就算知，也绝不会告诉你。"他很快地接着："又过了一阵，白家的人就从梅庵里走来，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看样乐得很。"傅红雪咬着牙，："是谁第一个动的手？"

薛斌大笑，："我杀的人固然比你多，玩的女人也绝不比你少。"老家人："当然。"

薛斌："我们在雪地里等了很久，冷得要命，忽然听见有人说，人都到齐了。"傅红雪："说话的人是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