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清晨，杨庄的一家农hu小院沐浴在一片灿烂的yang光中，喜鹊在光秃的枣树枝tou唧唧喳喳，母ji迈着蹒跚的步子在院里各chu1游走，啄食着僵死的小虫和杂草柴禾中的碎谷粒。
卢嘉川吃过早饭，盘tui坐在炕桌边，铺上黄色的cu纸，开始起草关于十三分区敌人侵略蚕食我gen据地的情势报告。他写着、写着，忽然觉得有个东西在他后腰上一戳。回tou一看，原来是房东的小孙子－－五岁的小喜儿，拿gen树gun伸出胳臂在戳戳点点。卢嘉川放下笔，把圆tou虎脑的胖孩子抱上炕来，问他：
"你拿小gun儿干什么？"
小喜儿瞪着圆眼睛，说：
"这不是gun儿。"
"这是什么？"
"是三八大盖儿。"说着，小喜儿把他的"三八大盖儿"向卢嘉川shen上又是一戳。
和蔼的司令员笑了，jinjin把孩子搂在怀里，从敞开的小窗hu上望望窗外，回过tou来：
"小喜儿，你说八路军好，还是鬼子好？"
小喜儿不回答，瞪圆眼睛盯着司令员腰间挎着的枪，伸出小手摸着、摸着，忽然说：
"你有枪，你是八路军！"
"小喜儿，你也有枪呀，你是什么军？"
"我是小八路！"孩子在炕上昂首tingxiong地站了起来，又把树gun儿向卢嘉川shen上一戳，摇tou晃脑地唱了起来：
小日本儿，真犯愁－－咕咚咕咚guan烧酒。
小日本儿，真没法儿－－咯嘣咯嘣嚼麻花。
小日本儿，命难逃－－哼唧哼唧叫姥姥。
…
"唱得好！"司令员拍手叫好。
门帘一掀，房东老太太笑yinyin地走进屋来，向炕上的小喜儿喊dao：
"叔叔忙，不叫你进屋，你怎么不听？倒唱起来啦？快下来跟nainai出去！"
小喜儿tiao下炕来，把木gun儿向nainaishen上一戳：
"我是小八路！缴枪不杀！"
房东老太太拉着喜儿的手，向卢嘉川笑dao：
"司令员，你看咱八路军怎么能不打胜仗啊！连这么个小蹦豆子都成天价嚷着要杀鬼子呢。家里他姑姑、叔叔更别提啦－－这不，他们这两天，天不亮，就去开什么会啦，组织什么组啦…忙到这会儿连饭都还没回家吃呢…"
"妈，这不是回家来了么。"随着话音，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留着短短的tou发，两颊红penpen的，腰里扎着gen宽pi带，shen后还跟着四五个年轻姑娘。
姑娘们一进门，就冲着卢嘉川齐声说：
"卢司令员，你给我们评评，他们不讲理！"
"谁不讲理呀？"母亲先吃了一惊，忙问女儿。
姑娘不看母亲，仍然冲着卢嘉川，说：
"那些男民兵不讲理。他们说，俺们是女的，不叫参加民兵，说叫俺们参加女自卫队还是照顾呢。"
母亲急忙搭茬：
"春秀啊，你们一伙姑娘家，叫你们参加什么就参加什么呗。总比鬼子在村里安上岗楼，你们成天价东躲西藏的强啊！"
一群姑娘都急红了脸，七嘴八she2地嚷了起来：
"妈，你真糊涂！男女平等，姑娘怎么不能拿起枪来？"
"大妈，男人能干的我们妇女也能干…"
"拿起武qi，保卫家乡－－妇女就是要参加民兵！"
"以后，我们还要参加大bu队打日本去呢…"
"…"
"好啊，女同志要求拿起枪杆子我赞成！回tou我就帮你们去说…"司令员的话没说完，就被小喜儿的尖声喊叫打断了：
"姑姑，姑姑，快跟我走！我拿'三八大盖儿'去打那些不讲理的坏dan！"
一屋子人都叫小喜儿给逗笑了。
姑娘们高兴地刚转shen走出屋门口，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人在警卫员的陪同下走进院里来：
"司令员，我来拜访您啦。"
卢嘉川隔着玻璃窗看了一下，赶忙迎到院里，和来人握手。
"刘芹藻先生，您来了，欢迎！"
来的是国民党员、开明绅士、中学教员刘芹藻。年纪四十出tou，细高shen材，白净面pi，穿着灰布chang袍，一副玳瑁茶色眼镜dai在直直的鼻子上，shen上还挎着一个学生用的旧书包。进了屋，刘芹藻摘下书包放在炕上，刚刚坐在炕桌旁，就兴奋地说：
"一年不见了，听说您的bu队来到本县驻防，太好了！太叫人高兴了。"说着，立即从书包里拿出一张雪白的、有着墨字的横幅宣纸，双手递到卢嘉川的手里：
"司令员，去年您住在我家时，看见墙上贴着拙笔写的字迹，想叫我给您写点。我就托人上北京荣宝斋买来上好的宣纸。可是，这一年时间，难得见您，没法送给您。现在好了，找到您，特送字来。字写得不好，您别见笑！"
卢嘉川打开宣纸，见上面饱蘸nong1墨，写着四行诗句：
僵卧孤村不自哀，
尚思为国戍lun台。
夜阑卧听风chui雨，
铁ma冰河入梦来。
上边还写着两行小字，上款是－－卢嘉川司令员同志正字，下款是－－刘芹藻学书。
字写得dao劲有力，浑厚刚健。卢嘉川看了，笑着说：
"这是宋朝爱国诗人陆游的诗句吧。正好pei上您这笔颜ti字，相得益彰，内容和形式都非常好。"
"司令员不愧大学生出shen，真有学问！"刘芹藻睁大眼睛看着年轻的司令员，lou出惊喜的神色，"过去我总认为共产党的领导干bu成天开会，忙政治，对于诗呀、画呀…"刘芹藻笑着，没有说完他要说的话。
"不，诗、画也很重要嘛。表面上看，是些写景抒情的诗、画。而实际，那正在向你宣扬一zhong情怀、一zhong观点、一zhong政治。刘先生，您说对么？"
刘芹藻抽着纸烟，仰脸看着卢嘉川，似解不解地点着tou：
"是，是，您说得有dao理。"
"刘先生，对了，应当叫您刘老师，这么远的路，您好不容易找到我，送来字和诗，这情谊叫我感激。同时，通过这字和诗，也叫我看到了一位知识分子、一位国民党员的一片爱国之心。这不就是政治么？"卢嘉川说着，叫警卫员从dai着棉nuantao的茶壶里，倒出一杯热开水递给刘芹藻，"我这是借花献佛。"
刘芹藻接过水来，白脸上微微涨红说：
"卢司令员，您一说话就叫人受到鼓舞、增强信心…我这个人胆小怕事，只顾保家保命，七尺之躯，对抗战、对国家，毫无贡献。shen夜扪心，常不免感到内疚…"说到这里，刘芹藻连连摇tou。沉默一下，忽然问dao，"卢司令员，最近国际、国内的形势怎么样？听说英国
清晨，杨庄的一家农hu小院沐浴在一片灿烂的yang光中，喜鹊在光秃的枣树枝tou唧唧喳喳，母ji迈着蹒跚的步子在院里各chu1游走，啄食着僵死的小虫和杂草柴禾中的碎谷粒。
卢嘉川吃过早饭，盘tui坐在炕桌边，铺上黄色的cu纸，开始起草关于十三分区敌人侵略蚕食我gen据地的情势报告。他写着、写着，忽然觉得有个东西在他后腰上一戳。回tou一看，原来是房东的小孙子－－五岁的小喜儿，拿gen树gun伸出胳臂在戳戳点点。卢嘉川放下笔，把圆tou虎脑的胖孩子抱上炕来，问他：
"你拿小gun儿干什么？"
小喜儿瞪着圆眼睛，说：
"这不是gun儿。"
"这是什么？"
"是三八大盖儿。"说着，小喜儿把他的"三八大盖儿"向卢嘉川shen上又是一戳。
和蔼的司令员笑了，jinjin把孩子搂在怀里，从敞开的小窗hu上望望窗外，回过tou来：
"小喜儿，你说八路军好，还是鬼子好？"
小喜儿不回答，瞪圆眼睛盯着司令员腰间挎着的枪，伸出小手摸着、摸着，忽然说：
"你有枪，你是八路军！"
"小喜儿，你也有枪呀，你是什么军？"
"我是小八路！"孩子在炕上昂首tingxiong地站了起来，又把树gun儿向卢嘉川shen上一戳，摇tou晃脑地唱了起来：
小日本儿，真犯愁－－咕咚咕咚guan烧酒。
小日本儿，真没法儿－－咯嘣咯嘣嚼麻花。
小日本儿，命难逃－－哼唧哼唧叫姥姥。
…
"唱得好！"司令员拍手叫好。
门帘一掀，房东老太太笑yinyin地走进屋来，向炕上的小喜儿喊dao：
"叔叔忙，不叫你进屋，你怎么不听？倒唱起来啦？快下来跟nainai出去！"
小喜儿tiao下炕来，把木gun儿向nainaishen上一戳：
"我是小八路！缴枪不杀！"
房东老太太拉着喜儿的手，向卢嘉川笑dao：
"司令员，你看咱八路军怎么能不打胜仗啊！连这么个小蹦豆子都成天价嚷着要杀鬼子呢。家里他姑姑、叔叔更别提啦－－这不，他们这两天，天不亮，就去开什么会啦，组织什么组啦…忙到这会儿连饭都还没回家吃呢…"
"妈，这不是回家来了么。"随着话音，进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留着短短的tou发，两颊红penpen的，腰里扎着gen宽pi带，shen后还跟着四五个年轻姑娘。
姑娘们一进门，就冲着卢嘉川齐声说：
"卢司令员，你给我们评评，他们不讲理！"
"谁不讲理呀？"母亲先吃了一惊，忙问女儿。
姑娘不看母亲，仍然冲着卢嘉川，说：
"那些男民兵不讲理。他们说，俺们是女的，不叫参加民兵，说叫俺们参加女自卫队还是照顾呢。"
母亲急忙搭茬：
"春秀啊，你们一伙姑娘家，叫你们参加什么就参加什么呗。总比鬼子在村里安上岗楼，你们成天价东躲西藏的强啊！"
一群姑娘都急红了脸，七嘴八she2地嚷了起来：
"妈，你真糊涂！男女平等，姑娘怎么不能拿起枪来？"
"大妈，男人能干的我们妇女也能干…"
"拿起武qi，保卫家乡－－妇女就是要参加民兵！"
"以后，我们还要参加大bu队打日本去呢…"
"…"
"好啊，女同志要求拿起枪杆子我赞成！回tou我就帮你们去说…"司令员的话没说完，就被小喜儿的尖声喊叫打断了：
"姑姑，姑姑，快跟我走！我拿'三八大盖儿'去打那些不讲理的坏dan！"
一屋子人都叫小喜儿给逗笑了。
姑娘们高兴地刚转shen走出屋门口，一个推着自行车的人在警卫员的陪同下走进院里来：
"司令员，我来拜访您啦。"
卢嘉川隔着玻璃窗看了一下，赶忙迎到院里，和来人握手。
"刘芹藻先生，您来了，欢迎！"
来的是国民党员、开明绅士、中学教员刘芹藻。年纪四十出tou，细高shen材，白净面pi，穿着灰布chang袍，一副玳瑁茶色眼镜dai在直直的鼻子上，shen上还挎着一个学生用的旧书包。进了屋，刘芹藻摘下书包放在炕上，刚刚坐在炕桌旁，就兴奋地说：
"一年不见了，听说您的bu队来到本县驻防，太好了！太叫人高兴了。"说着，立即从书包里拿出一张雪白的、有着墨字的横幅宣纸，双手递到卢嘉川的手里：
"司令员，去年您住在我家时，看见墙上贴着拙笔写的字迹，想叫我给您写点。我就托人上北京荣宝斋买来上好的宣纸。可是，这一年时间，难得见您，没法送给您。现在好了，找到您，特送字来。字写得不好，您别见笑！"
卢嘉川打开宣纸，见上面饱蘸nong1墨，写着四行诗句：
僵卧孤村不自哀，
尚思为国戍lun台。
夜阑卧听风chui雨，
铁ma冰河入梦来。
上边还写着两行小字，上款是－－卢嘉川司令员同志正字，下款是－－刘芹藻学书。
字写得dao劲有力，浑厚刚健。卢嘉川看了，笑着说：
"这是宋朝爱国诗人陆游的诗句吧。正好pei上您这笔颜ti字，相得益彰，内容和形式都非常好。"
"司令员不愧大学生出shen，真有学问！"刘芹藻睁大眼睛看着年轻的司令员，lou出惊喜的神色，"过去我总认为共产党的领导干bu成天开会，忙政治，对于诗呀、画呀…"刘芹藻笑着，没有说完他要说的话。
"不，诗、画也很重要嘛。表面上看，是些写景抒情的诗、画。而实际，那正在向你宣扬一zhong情怀、一zhong观点、一zhong政治。刘先生，您说对么？"
刘芹藻抽着纸烟，仰脸看着卢嘉川，似解不解地点着tou：
"是，是，您说得有dao理。"
"刘先生，对了，应当叫您刘老师，这么远的路，您好不容易找到我，送来字和诗，这情谊叫我感激。同时，通过这字和诗，也叫我看到了一位知识分子、一位国民党员的一片爱国之心。这不就是政治么？"卢嘉川说着，叫警卫员从dai着棉nuantao的茶壶里，倒出一杯热开水递给刘芹藻，"我这是借花献佛。"
刘芹藻接过水来，白脸上微微涨红说：
"卢司令员，您一说话就叫人受到鼓舞、增强信心…我这个人胆小怕事，只顾保家保命，七尺之躯，对抗战、对国家，毫无贡献。shen夜扪心，常不免感到内疚…"说到这里，刘芹藻连连摇tou。沉默一下，忽然问dao，"卢司令员，最近国际、国内的形势怎么样？听说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