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又儒抱着沈恩承,又是亲又是吻,又是哭又是笑。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已经分不清楚了。
抱着父亲的骨灰坛,有人问我要将之放在何处,我茫茫说着:“父亲一定很希望跟妈妈在一起,我要带他去找她。”
“那你要去哪里?”又有人问我。
“呵呵。”我神秘一笑。“我去的地方只有自己知道。”
准备离台,我穿得一身黑,抱着白色的骨灰坛。
沈家人都来送行,连沈刚都来了,他肥胖的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我视而不见,略过他望向沈夫人。
“路上小心,早些回来。”她嘱咐我。
我对沈夫人一笑,转眼看向连日来因为过度悲伤而身体虚弱、靠在沈恩承身上的又儒,她一看见我手上的骨灰坛又开始流泪,脸埋进沈恩承怀中。
沈恩承支持住她,眼睛向我看来。
“再见了。”我对他说。
他对我颔首,跟我一样面无表情,从颈间拉出一条和我一模一样的银项练。我知道他的意思,轻轻点了头,就往我该去的地方去了。
终究还是没依照父亲的意思,我离开这一家人,不再回头。
“你终于来了。”
苏格兰的蓟草原,我熟悉的蓟草原,我曾在此堕泪的蓟草原。如今我回来了,带着父亲的骨灰回来了,早已有人在那里等着我。
一如往昔的俊美容颜,一如往昔的冷漠高傲,可是他的金发头发变成银发,原本年轻的面庞竟变得无比苍老,脸上布满许多皱纹,但那对灰色的眼眸依旧不变,冷冷凝望着我。
“你…你…”我说不出话来。
今年他才不过二十二岁,怎会看起来如此衰老?可是这人明明是他,我梦中的男孩。
“忘了我的名字吗?”他嘲弄说道。
“Sean,是你吗!”我这样问。
“除了我还会有谁?这是我家的花园,这是你第二次闯入!”
他拄着拐杖向我走来,我发现他的一只脚没了。我很震惊,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你怎么了?”我抖着声音问。
“不过就是变老了,少了一条腿。”他毫不在乎地说。
“是Prematuresesenitysyndrome吗?”那是早衰症的意思,这种病会让稚龄孩童看起来像百岁老人。
“差不多,不过我患的是Wernersyndrome。”他走到我身边停住。
维尔纳氏症候群,这我就没听过了。
“这些年你还好吗?”我轻轻问,心中为他感到难过。
“我这样会好到哪里去,你倒是说说看。”他的灰眸残酷地直视我。“我们十年不见了,你还想得起我这个人?”
“我一直没忘你,真的!”我热切地说。
“哼!”他冷笑一声。“看见幼时追求不遂的男孩变成这副德行,你心里一定觉得很快意吧!”
“Sean,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老是任你欺负的小女孩了!”我这样声明。“看见你这样,我很难过。”
我冷静的态度令他愣了一下,之后他在花园中的长椅上坐下。
“怎么会想回来?”他问,嘴角边有两条深深的法令纹。
“我来葬我父亲。”我从袋子里拿出骨灰坛。
“教授过世了,我很遗憾。”他说,声音比一般年轻人苍老沙哑许多。
“与我母亲合葬在一起,是他的遗愿,所以我回来了。”我在他身边坐下。
“当初你第一次进我家花园,还是个小娃娃,也是为了葬你母亲的骨骸。”他回忆往事。
“我父亲告诉我,母亲希望葬在你家花园,所以我们才特意寻来,至今我仍不知道为什么。”
“你母亲也是圣克雷家族的一员,这你不知道吗?”他满是皱纹的手握着杖上的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