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她的神态,眼眸认真,一张脸白苍苍的,瞧来顶可怜。
“给我个非收你不可的理由。”往常,孤魂野鬼教他撞见,无不吓得四处窜逃,跪下来讨饶的他见多了,而跪下来求他收拾的,今儿个还是第一遭。
“我方才说过了,我阻挠鬼差——”
“你说的那些罪行不在本天师的管辖内,一律不予追究。”他打断她的话,撇清关系。“若要讨罚,你得同文老弟要去。”
文?!瑶光心一促,不由得问:“他是哪位?”
“呵呵呵,阎罗殿上两位判官,文判笔堂生死簿,武判严督地府十八层,方才你招认的事儿不归我管,要嘛,也得文判官出面。呵呵呵,本天师说得对不对啊?文老弟。”他最后一句恻头过去,对住空气道出。
瑶光尚未意识,虚无中,一抹人形现出,白衫依然,眼底的温和依然,依然…情淡。
“天师真爱说笑。”他淡淡出声,双手惯然地负于身后。
文竹青…文判?!不是小小的鬼使,而是掌生死记案的判官。
瑶光双眸与他对上,再相见,那份难堪浮上心头,早知他神通广大,却未猜出他如此位高权重,这般,她与他的距离差得更远了。眨着眼,瑶光硬不让眼眶中的珠泪掉下,持着一股怨,视线倔强地锁住他。
“说笑?!哈哈哈,你瞧我像吗?”钢丝似的落腮胡微微震动,他炯目一整,单手握箸瑶光上臂,将她扶持起身,又边对文竹青道:“这丫头所犯那些有的没的、芝麻绿豆大的罪状,本天师管不了,若你硬要处置、非管不可…可以!但本天师告诉你啦,文老弟,现在起,我就收了这丫头当妹子,立马叫底下的小表们将这消息传得天上地下神鬼皆知,我是她兄长,她的错,我来背,呵呵呵,文老弟,你倒评量评量,该怎么治我?”
“天师——”瑶光错愕惊喊,双膝又要跪下“我、我不敢,不配的。”
“什么敢不敢?!配不配?!”他突然变得凶恶,大掌架住她,每根发须皆会咬人一般张扬。“我说收你当妹子,此话既出,即为真言,你再说些浑话,可要令本天师大大不快。还有你——”他忽地转向白衫男子,神态豪放“该怎么罚,说清楚吧。”
文竹青面容从容,扬唇淡笑,抱了抱拳和缓地道:“天师是为难小弟了,这事我作不了主,还得回阎罗殿请示主子。”
“哈哈哈哈,我等着。”他颔首,调回视线,对住一脸仓皇茫然的瑶光,语气响亮亮的,不过已温和许多。“妹子,你名唤如何?”
她颤着唇儿,眸中菁满冰珠泪,怯怯地回答:“小女子姓陶…名瑶光…”妹子?!有人唤她妹子?!她有个兄长,怎么会有个兄长?!还要替她扛下一切的过失,不教她受罪。若是梦,她永远不要醒来呵…“什么小女子、大姑娘的,生疏!”他骂着。
话传到瑶光耳中却觉万分温情。
“莫非你是嫌我丑?”
“不、不!”她急得猛摇头,心中震动,唇一咬,冲着他轻喊:“瑶光是太欢喜、太震撼了,我、我——”不知说什么好,她试着笑,怯怯唤道:“大哥…”
“哈哈哈哈,我的好妹子。我本有个妹子嫁了人,现下再收一个,你很好,我接连三次试你,你不忍那怀胎妇人一尸两命,不忍那抬螺的孩子命丧河底,又不忍我这捡斗笠的老人家,呵呵呵,你又傻又好,真的根傻、真的很好,总归,傻得很好。”他绕口令似地道。
“原来、原来是大哥?!”瑶光小口微张,眼眸瞪得圆大,嗫嚅着:“唉,我正纳闷,为何这些天河岸这儿好不平静。”
天师又是大笑,精光闪烁,双目扫向文竹青。
“文老弟,我这新收的妹子如何?”
“天师说好,定是不差。”他四两拨千金,微笑道:“恭喜两位。”
瑶光悄悄抬头,恰巧与那对细长的眼接触,心乱,涩然之情不止,愈要压抑愈是奔腾。她不想去在意,想忘掉他给予的耻辱,想学他一般无谓、永远的淡然,可是,好难,思绪就是同她作对,偏要去想、偏不能忘、偏学不来他的一切。
“陶姑娘,恭喜你。”他心无芥蒂,一派温和,双眸微微眯起。
瑶光瞪着他,持礼勉强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