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固执的脸庞,慢慢透露出坚毅光芒,也好,男子总是要成长。
黎育清拢起双眉,不明白他话中所指,只知他言语与齐靳相似,到底是什么造就出如今的哥哥?
他看见她想追根究底的神情,笑了,久久才说出一句“刚到京城时,我们都不容易。”
“什么东西不容易?”
“过去不知道父亲有多困难,走这趟京城,方明白父亲一人在京城有多不容易。”黎育岷口中的父亲是指大伯父黎品方,前些年,他寄名到大房名下,以大伯父、大伯母为父亲母亲。
黎育清没插嘴,静静听他往下说。
“我们刚到京城时,就有许多人虎视眈眈,祖父可是皇帝最看重的近臣,再度返朝,会掀起什么波澜?各方势力暗潮汹涌,人人都盯着黎府门楣看。育莘初来乍到,对什么都新奇,拉着我到处看,祖父也不阻拦,甚至刻意让祖母怂恿我们出门。”
“那时大皇子身边的人正愁找不到机会给祖父使绊子,偏偏我们这两只呆头鹅自个儿撞上去,接连几次,我们被修理得舌七八糟,有冤无处申,你可以防止自己出错,却没办法阻止别人来挑衅,我们吃过的亏,认真细数,许多人的一辈子加一加还凑不齐这个数。”
“有一次育莘忍受不住,跑到祖父跟前告状,祖父捻了捻长须,反问他,『你打算一辈子躲在我的羽翼下,靠我这个老人来保护?”
“自那之后,不管碰上什么事,我们都咬牙吞下,一次两次三次,我们渐渐琢磨出法子,不但不与人正面冲突,甚至还能反败为胜,让那些人硬把暗亏给吞下肚。”那段时日他们同仇敌忾,建立起真正的手足亲情。
如果他认真把育清当成妹妹看待,是因为她那句“清儿不求哥哥们飞黄腾达,只求你们平安顺遂”,那么他认真将育莘当成弟弟,则是在那段日子里,恶人欺到头上,育莘总说自己身子骨强健,硬把他护在身后,让自己的身体承接更多的拳头。
他心冷心硬,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别人对他为恶一分,他定要多还上三成,但他那颗刚硬的冰冷心在不知不觉间,被这对傻乎乎、只会对人好的兄妹给晒暖、哄软了。
“爷爷坏,居然用这么狠的手段教导你们生存。”黎育清听得气急败坏,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担忧。
“方式是严厉了些,但结论是我们在最短的时间里蜕变,育莘开始懂得用脑子与人周旋,不再一味相信真心就能换来真情,他收敛脾气,懂得在别人身上用心计,或许他少了几分良善性情,但现在的他圆滑融和,多了点权诈,多了点谋略,却再不是能任人摆弄的性子。”
“若不是那段时间的冲撞,我们无法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自己的言行脚步,不晓得如何察言观色、分析局势,以前在家里同爷爷学的都是道理,真的身处其间,才明白个中不同。谁能想得到,光是一杯邀约水酒,后面还能藏着算计阴谋,而几句话就能被人无限引用,一个简单举止里头,暗喻着数不尽的弯弯绕绕,一个不仔细,就能把自己给陷进去,谨言慎行说来容易,行来难。”
“四哥哥…”黎育清心疼极了,过去总以为应付杨秀萱这种人,己是阴暗面的最极致,如今才晓得那不过是入门功夫,要像哥哥们那样,得付出多少辛苦呐。
“没事。”他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现在局势偏向咱们,祖父受到重用,我和育莘也在皇帝跟前露了脸,连父亲、二伯父也水涨船高,朝堂行事不再处处受人阻挠,过去我傻,以为靠着自己的能力,就能闯出名堂,现在才明白家族势力有多重要。”若非祖父是黎太傅,凭什么到东北的官员一大票,皇帝独独接见自己?若非自己是黎家四少爷,为何访察团里能人无数,别人会愿意听他调度?
过去自己太幼稚,为着母亲的死,他恨上整个黎府,甚至暗地发下豪语,有朝一日待自己扬眉吐气,首先要对付的就是黎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