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蒙眬中，晞月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吃力地在榻边，冷笑中落下泪来：“皇上，即便您不肯认，臣妾还是对您恨不到极。”她抚摸着皇帝坐过的垫褥、靠过的鹅羽垫，痴痴笑“那么，就让臣妾再小小算计您一回，就这一回吧。”

晞月见他不怒不愦，一脸漠然，没来由地便觉得害怕。不知怎的，中郁积的一气无发，整个人便颓了下来。她仿佛是累极了，抚着起伏不定的心，吃力地一字一字慢慢：“臣妾实在是不成了。还有一句话，臣妾实在想问问皇上，否则到了地底下，臣妾也死不瞑目。”她从袖中取一叠药方，抖索着“皇上，这是齐鲁和太医院的太医们开给臣妾的药方，臣妾越吃越病，气虚血淤加重，以致不能有。如今臣妾想想，您和皇后娘娘真是夫妻同心，都不得臣妾怀不上孩。臣妾自问除了受命于人，对您的心意从未有半分虚假。您让臣妾从潜邸的格格成了侧福晋，又成了您唯一的贵妃，为何还要这样算计臣妾，容不得臣妾生下您的孩？”

皇帝听她语怨毒，却也不以为意。良久，他脸上的暴怒渐渐消失殆尽，像是沉了海的石，不见踪影。他只瞟了她一，神冷漠至极：“你的话都吐净了么？还想说什么？”

皇帝的底闪烁着郁的暗火，殿中格外沉静，带着垂死前挣扎不定的气息。片刻，皇帝徐徐笑声来：“算计？朕自诩聪明，却哪里比得上你们的满心算计。便是朕说未曾过，怕你也是不信的吧！”

太上青突突起，皇帝的鼻息越来越重，神间却分明是有些信了，他的手抓着紫檀木的桌角，镇声：“你虽然病得快死了，但若有半句虚言，朕还是会让你生不如死。你要明白，皇后是中之主，污蔑皇后是什么罪名！”

要哲妃死呢！这一皇上您不也疑心么？否则您一直对皇后还算不错，怎的哲妃死后便渐渐疏远了她？”她笑得凄厉“哲妃死后，皇后也察觉您的疏远，她最怕不知您心意，终日惴惴，所以买通皇上您边的太监王钦窥探消息，又把莲心嫁给王钦加以笼络。至于阿箬，也是皇后安抚许诺，才要她为我们事。娴妃冷之后，皇后犹不死心，在娴妃饮中加寒凉之，使得娴妃风严重。现在想来，只怕为的就是在重节冷失火时娴妃逃脱不便，想烧死娴妃。至于娴妃砒霜中毒之事、蛇祸之事，臣妾虽然不知，但多半也是皇后所为了。”她仰起面“皇上，臣妾所知，大致如此。若还有其他嫔妃皇嗣受害之事，臣妾虽未亲所见亲耳所闻，但多半与皇后脱不了系。所以上天报应，皇后也保不住端慧太的命！”

皇帝站起，负着手徐步踱：“这是你最后的请求，朕不会不答应。朕便以此‘贤’字，作为你下辈的期许，赐给你谥号吧。”

晞月睁大了双，死死抓住她的衣襟：“茉心，你是在我边伺候最久的，我只有一句话嘱咐你。千万，千万别忘了皇后是怎么害我的！”

晞月在绝望里抬起婆娑泪，痴痴笑着：“谥号？皇上连谥号都替臣妾想好了？那就容臣妾自己说一句吧。臣妾这一辈便如一场痴梦，后悔也来不及了，只盼下辈不要落帝王家，清清静静嫁了人相夫教，也一回贤德良善之人便好了。”

晞月薄薄的腔剧烈地起伏着，像再也承受不住皇帝的话语，泪止不住地而落，仿佛决堤的洪，将脸上的脂粉冲刷一沟壑。她泣然：“原来皇上就是这样看待臣妾？”

晞月猛地一凛，死死盯着皇帝：“皇上所言可真？”

晞月大地息着，像一破旧的风箱，呼啦呼啦地抖索。她朗声笑：“皇上说得对。臣妾自然是毒妇，皇后更是毒妇中的毒妇。可是皇上，您娶了我们两个毒妇，您又何曾好到哪儿去了。皇上与皇后，自然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般也没有了。您说是不是？”

晞月说到最后一句时，语气已是极为凄厉可怖，几近疯。皇帝脸铁青：“你倒是说得清楚细致，可是朕却不信。皇后门显赫，怎会懂这些下作手段？”

晞月听着这些话一字一字耳，仿佛是一钉钻耳底，要刺到脑仁儿去。皇帝看着她哭残的妆容，缓缓闭上睛：“你也累了，好好歇着吧。你后的事，朕会好好安置，会给你一个好谥号，一个好结果，也不枉你跟着朕这许多年。”

晞月怔了一怔，仿佛也不曾想到这一层。然而转瞬，她便笑得不可遏止：“皇上，一个人想要作恶，有什么手段是学不来懂不得的！”

茉心见她乌银似的珠瞪得几乎要脱眶来，骇得魂飞魄散，啼哭着劝：“小主都这个样了，还念着这些什么？到底自己的骨要啊！”晞月的手背上青暴突，扭曲得如要蹿起的青蛇，嘶声：“我是不成了，可你要是还活着一天，还念着我对你的好，你一定要记得皇后是怎么对我的！她以为什么事都吩咐了素心来告诉我，便是我当着她的面问了一二她都装糊涂撇清，我便不知是她指使的了！原是她害了我这一辈啊！”茉心着泪：“小主对婢的大恩大德，婢至死不忘。小主，婢赶扶您去床上歇着吧。”

皇帝眸沉，语气寒冷如冰，让人不寒而栗，缓缓吐两字：“毒妇！”

“臣妾知。皇后在您心中是一位最合适不过的皇后，她克勤克俭，整肃六。她贵雍容，不争夺利。她有贵的家世，也曾为您生育嫡。所以哪怕您知她的不是，也会给自己许多不去追问的理由。因为您害怕，怕她就是让你失望的那个人。”晞月连连冷笑，虚弱地伏在地上，息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妾带着这一的罪孽下到地狱去，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只是皇上细想想，这些事除了皇后得益，还有旁人么？若不是她的，臣妾想不还会有谁！今日臣妾全说了来，也省得走地狱这一遭，少受一重苦楚了！”

皇帝伸手，托起她的下，似有无限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的温柔：“真？什么是真？晞月啊，你待朕有真心，却也算计过朕。朕若不是真的喜过你，这么些年对你的也不是能装来的。朕记得初见你的时候，你是何等温柔羞，即使后来你父亲得势，你在朕面前永远是那么柔婉温顺，所以，哪怕你成了贵妃对着旁人纵些，朕也不计较。可你如何会变成后来的狠毒妇人，追慕富贵，永不满足。是朕变了，还是你变了？既然咱们谁的真心也不多，你何必再追问这些？”

皇帝幽幽：“朕年少时，只想一个讨皇阿玛喜不被人瞧不起的皇。后来蒙太后抚养，朕便想平平安安一个亲王。再后来，先帝的嗣日益稀少，成年的只剩下了朕与五弟弘昼。朕便想，朕一定要脱颖而，成为天下之主。人的望从来不受约束和控制，只会日益滋长不能消减。朕如今只盼望有嫡可以继承皇位，其他的孩，有能生的自然好，若有不能生的，也是无妨。”

晞月竭力伸手，指着皇帝坐过的垫褥和靠过的鹅羽垫，嘶哑着咙：“快去，快去烧了。脏东西，留不得。”

她伏在地上，剧烈地咳嗽，一直咳到角有鲜血涌。她任凭涌鲜血，慢慢地抚摸着，只是微笑。茉心听得动静，赶来一看，吓得几乎魂飞魄散，：“小主，小主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