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恳切：“多谢嫂嫂关怀。”

我扶着浣碧的手离了燕禧殿，吩咐了轿辇先回去，只一路择了安静的所在，一路边行边思索。

燕禧殿在上林苑风光曼妙，周围疏疏朗朗，满内外只不见半株柳树、合、梧桐等易飞絮的树木，唯有一带清泉淙淙绕苑而过，倒也雅静。殿外遍植牡丹芍药一类富贵之，正殿大远，富丽气象不逊于当日华妃的宓秀，三殿前台下，疏疏地了一些时新草。两列蝴蝶兰夹杂着几行避烟草与蘼草开得如彩蝶飞雾一般，倒也灵动。

玄汾见有外人来，忙退开一步，垂首：“这位未曾见过，不知是…”我见他如此，晓得他疑心玉娆是玄凌边新的嫔，不觉失笑，拉过玉娆：“九弟不必见外，是我娘家小妹，暂住爆中陪我的。妹年幼不懂事，轻易不来走动，难怪九弟觉着生。”

玄汾大约没见过眷这般无遮拦的，不觉惊愕抬，目光方落在玉娆秀脸上，不觉一怔，旋即脸上一红，忙低下去。

我唤他“九弟”，这般熟稔而亲切，完全是的气，而不是循礼的一句“九王”他知我这样的温和与亲切，眸瞬间明亮起来，微笑时洁白的一颗一颗牙齿。他这般冷落的少年，微笑起来却如涓涓，煦煦光。他穿一件明蓝提方格纹茧绸长衫，亲王贵重中自有一份少年儿郎的颀颀英气。

因着他与玄清的情分，我心生亲近之意，和气：“九弟好。”

琼脂脸上缓缓绽开笑意来，抚着：“也亏得井太医好脉息，新用的方很见效呢。”

玉娆素来恼着玄凌，即便在未央中亦与玉姚避居，从不与玄凌照面，此时气犹未平，不由迁怒为玄凌幼弟的玄汾。她草草施了一礼，忽而了笑意：“也难怪王爷错认了我，想来中略有姿者皆是受皇上雨恩惠者，以致王爷如此猜想。”

琼脂笑谢过，随手从架上取下一件平金青鸾外裳罩在胡昭仪上，扶她内。

我晓得琼脂不愿多说，井如良亦一字不提，当下亦只笑着安：“本来旧疾发作，本不该来此添，只是不忍袖手旁观。既然昭仪无妨，本也可安心离去。昭仪好好歇着罢。”

胡昭仪狼狈而归，早有贴人远远迎了上来扶殿坐下，外琼脂已着：“把蝙蝠汤了来！”话音未落，却见一碗腾腾地略带土腥味的汤药端了上来，药中隐隐有荤腥气味。琼脂利索地服侍容失的胡昭仪饮下，又从梳妆台下的小屉里摸两乌的药一同服了，叫小爆女了薄荷油滴香炉里。琼脂指挥有度，井然有序，竟像是得极熟了一般。待得一番功夫完，胡昭仪已经缓过了神，不似方才那般气息艰难，而素日伺候胡昭仪的太医井如良亦到了，匆匆向我福了一福，为胡昭仪把过脉方才松了气，笑：“亏得姑姑警醒照料，娘娘已无大碍了。”

我轻嘘一气，温言：“小妹素来无遮拦，并非存心刁蛮，王爷勿要见怪。”

我隐隐闻得有一缕薄荷清凉的气息，更兼一药草香气，胡昭仪了两，神微微好转，琼脂忙叫两个力大的女扶了上辇，急急往燕禧殿去。我放心不下，忙叫母抱了灵犀回去，叫轿辇跟着同去燕禧殿。

玉娆素来伶俐，如何不知玄汾何猜想，不觉涨红了脸，跺脚冷笑：“难不成略平整脸些的都要嫁与你那位皇兄么？我偏偏就不是。”

我笑：“九弟是皇上的亲弟弟，我也不愿拘那份俗礼，冒昧叫一句九弟了。”我打量他两，笑：“天气还凉，九弟怎么穿得这么单薄，该加些衣裳才是。”

浣碧见玉娆动了真怒，应对失仪，玄汾又素来是个孤拐，少与人来往，与柔仪殿亦无素来的情分，不由吓得变，忙去捂玉娆的嘴，中笑：“三小必是吃了两酒，现下酒劲上来了。王爷别见怪！”

玄汾淡然一笑，径自望着枝新萌的一叶芽黄叶神，恍若未闻般沉静悠然。

他再揖手，已换了气，：“淑妃嫂嫂。”

他恳切：“多谢淑妃嫂嫂关怀，方才母妃也提醒了。只是玄汾觉得太过饱会叫人意志弱，故而择了单薄些的衣衫来穿。”

殿内不似外日明媚，一阵穿堂风过，我一个错，恍惚见她被风起的孔雀蓝外裳上用七丝线绣着的一只神采飞扬的彩翟，锦绣团簇的，倒像一只凤凰，不觉一怔。琼脂回见我留神，不觉微微蹙眉，随即笑：“金儿，好生送淑妃娘娘。”

我忙拉一拉玉娆的手，嗔：“什么嫁不嫁的，女孩家嘴里没半句遮掩的。”说罢向玄汾笑“我家小妹在蜀地长大的，难免不懂中规矩，九弟不要见笑才是。”又促玉娆“还不见过九王。”

他笑时一对眸烁似寒星。我心下一动，暗想玄汾这一双睛，倒似极了玉娆明眸漆。

玉娆心直快，话一说完，又是气恼又是懊悔，羞得满面通红，一言不发，转即走，浣碧见拉不住，只得匆匆追了上去。

带环佩上取下一个小小的鸳鸯如意荷包来递到胡昭仪鼻尖，急：“小快两。”

玉娆此言骨，我不觉沉下了脸，叱：“越来越放肆了！”

玉娆尚未阁，不由恼得涨红了脸，斜斜瞄他两，冷笑：“怎么唯有皇室公卿的男才是好的么？还是天下女都要了皇族之门才能安心乐意！莫说帝王将相，清河王好大的名，我甄玉娆也未必放在心上。来日若有我看得上的，便是和尚乞丐也嫁；只是唯有一样，朱门酒臭，门宦海里见不得人的多了去了，我情愿嫁与匹夫草草一生，也断不门王府半步！”

我一笑“看得本心惊，幸好昭仪无碍，只不知是什么病？发作起来这般厉害。”

彼时光娆人，叶青青，格外使人心静。我正想得神，冷不丁见前面走个人来，倒唬了一。抬见是并不熟的男，弱冠年纪，锦衣华服之下，年轻朗然的脸孔微有与年龄不符的冷清神，细细辨认，他的廓与眉与玄凌和玄清几有相似之，正是先帝幼平王玄汾。他拱手，安静：“淑妃娘娘。”

井太医：“尚好。这药得往冷寻得，倒也不算太难。只是这个季节，娘娘更要好生保养。”

我赞叹：“富贵太过往往叫人堕落，九弟能有这分警醒是很好的。只是到底也要，若坏了，再肯意志又有何用呢？”

知晓他是来向庄和德太妃请安的，于是问了太妃起居安好。正絮絮间，却见一芽黄轻衫的少女笑着向我奔来，那一脉芽黄绫裙似拢住了一褶一褶光，连笑声亦轻灵如四月带着香的风，叫人闻之欣悦。她奔到我面前，拉过我的手：“叫我好找，再不回去涵儿可要哭了呢。”

琼脂一福，满面堆笑“多谢淑妃娘娘关怀，今日若无娘娘，恐怕没那么便利手脚送小回来。小这本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自小就有的旧疾，婢伺候惯了，倒也不怕。”

玄汾低默默，嘴角不由逸一丝浅笑，拱一拱手：“失礼，是汾小觑姑娘了。”

玄汾倒不以为忤，只淡淡笑：“那也得姑娘的确颇姿才可，若如东施黄妇一，汾自不会揣测了去。”他微一红脸，角了一缕笑意“姑娘如此心气傲，连皇兄富贵也视若无，想来唯有六哥盛名才能姑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