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烟迷柳岸旧池塘
皇后被禁，形同废入冷gong。虽无废后的旨意下来，然而太后日渐垂危，人人都心知肚明，一旦山陵崩①，皇后便会被废除后位，迁出紫奥城别居。中gong之位动摇，嫔妃间一时liu言纷luan，蠢蠢yu动。虽然明面上尚未见后gong有什么举动，可是关于隆庆帝废后的旧事倒是在gong中愈传愈烈，一时间甚嚣尘上。
这一日德妃在我gong里闲坐，一bi看着贵妃调校烧槽琵琶的弦，一bi闲闲dao：“这几日gong中常说起一些旧事，昔年先帝独chong舒贵妃，冷落六gong，废后夏氏因妒生恨，在舒贵妃日常饮用的红枣mi中下了鹤ding红，事败后被昭宪太后袒护着才算掩饰了过去。后来废后又意图谋害当今皇上和尚在幼龄的六王，故意趁皇上带着六王玩耍时弄松了两人常攀玩的地方的石tou，想借皇上之手摔死六王，一箭双雕。先帝忍无可忍，不顾昭宪太后养育之恩，终究还是废了夏氏，迁出紫奥城别居，三月后，废后幽愤难抑，堕井而死。”德妃淡淡一笑，拨弄着指上内务府新贡的一tao通水玉琉璃护甲“其实论起狠毒，废后哪里及朱宜修万一。如今太后还能袒护着她，一旦太后驾崩，她这后位非废不可。”
端贵妃抱着琵琶坐在莲台畔，手指校着弦丝，徐徐落下散luan如珠的音符。她闻言连tou也不抬，一如既往的神色和静“后位不废就罢，一旦废后，后gong也要跟着大luan。你看眼前就知，多少人在暗地里谋算着了。”
德妃笑yinyindao：“贵妃姐姐是最看得开的人。我也罢了，终究是上不得台盘的人，不必跟着luan。其实话说回来，有什么好luan的，论资历论位分论皇嗣，淑妃妹妹一枝独秀。”
斌妃校好弦，淡淡笼烟眉扬起“咱们倒是想不luan，可内luan一起，哪里还有我们明哲保shen的份儿。暗chao汹涌，难免不被弄chao其中。”说罢看我一眼，微微叹息“正是因为淑妃一枝独秀，所以更是chu1在风口狼尖上了。”
德妃知她所指，接口dao：“是有人太得意过了tou。昨儿晚上瑛贵嫔被燕禧殿那位申斥了，瑛贵嫔生了怀淑帝姬，皇上高兴多chong幸些也是人之常情。大约是瑛贵嫔多去探望了贞妃几回，又与她分chong，她心里不自在。”
斌妃望着远远天际，漫不经心dao：“人有权势难免得意，一旦得意便会骄纵，骄纵便失了分寸。”
我与贵妃对视一眼“狼chao汹涌，难免浮躁。”
德妃拈了一枚垂花红宝钿在手中把玩，轻笑dao：“难为皇上也没生气，只安wei了瑛贵嫔几句。”
我淡淡一笑，拿着一支玉搔tou拨着耳垂“咱们的皇上是什么xing子，生气也未必即刻说出来，何况又是平日最喜欢的表妹。”
斌妃取饼手边一把素纱团扇闲闲摇着，lou出雪白如莲的一截手腕，笼着明晃晃的一弯绞金丝镯子“瑛贵嫔是什么出shen，胡蕴蓉是什么出shen，天壤之别的两个人，皇上能安wei几句，你还看不出么？”
德妃忍不住“扑哧”一笑“不是我看不出，我是怕那位只着急着后位，是她自己看不出。”
桐荫寂寂，蝉声起落。我掬起莲台下一捧清水，dao：“gong中近日liu言甚多，不要说先帝废后故事，连我昔日离gong修行之事亦被人拿来说三dao四。”
原本隐隐作痛的太yangxue愈加酸胀发涩，突突地激烈tiao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样。不论玄凌如何chong爱我，但出gong修行的尴尬过去依旧是无可争辩的事实。纵使玄凌一笔勾销且要为我尽力掩饰弥补，可是当年是他亲自下的旨意，时时总会有人翻出来zuo一番文章。而皇后被幽禁之后六gong无主，虽然名义上由我执掌后廷，然而有份登上后位的，gong中实实不止我一个。在她们眼中，我何尝不是眼中钉、rou中刺。
德妃沉默片刻“gong中哪一日没有liu言，妹妹不必介怀。”
斌妃轻拢慢拨，liu落琴音婉转“这才是开始呢。”她停一停dao“我已经听见外tou的议论，说你不适宜养育皇子，要接了四殿下去旁人那里养着。”
我心中猛地一jin，德妃警觉dao：“谁有这样的话出来？”
斌妃言简意赅“没有子嗣而登后位，不能叫人服气。”
“气服心不服，又能奈何！”
斌妃不再说话，只静静垂首拨着琴弦。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如斯宁静午后，倦意沉沉，在琴音中缓缓消磨过去了。
于此，gong中关于我离gong修行的liu言日日甚嚣尘上，渐渐传得离谱，起初不过是说我xing情孤傲，于圣驾前放肆嚣张，被废离gong；渐渐言及我当日离gong是因害死华妃、bi1疯秦芳仪之事败lou；更有甚者，议论起我离gong后如何狐媚惑主，设计勾引皇帝再度回gong。因有鹂妃媚药惑主之事，也被移花接木到我tou上，也有说我用五石散迷惑圣心，更甚是我特意安排了与我容貌相仿的傅如yin入gong。
平常总有两三言语漏入我的耳中，我啼笑皆非之余只是置之不理，依旧专心料理gong中事务，日夜cao2心，只比素日更加了几分用心。
连着几日劳累，这日晨起梳妆，我便不免有几声咳嗽。自己还未在意，玄凌倒先察觉，披了一件外裳在我肩上。我见镜中自己气色不好，更着意添了一层胭脂，勉强笑dao：“臣妾总当自己还年轻，原来这般经不起劳累。”
玄凌亲手递了杯茶给我，顺手加上几朵清肺去火的杭白ju。他见我喝了几口，又为我化开茉莉花lei胭脂，轻轻拍在双颊。甜香馥郁中，只闻得他dao：“你这样憔悴，哪里是劳累，分明是劳心过甚。”
我避开他偱循目光“臣妾有皇上眷顾，怎会劳心？”
“外touliu言飞语甚嚣尘上，别说是你日日在后gong，连朕在前朝亦有所耳闻。昨夜朕听得你翻来覆去大半夜没有好睡，必定也是为此事烦扰。”他停一停，伸手轻轻抚着我如云堆垂的发“那些话，实在是过分，你自是没有谋害华妃与秦芳仪，怎的连如yin与安氏的事也算在你tou上？”他语底隐隐有怒气“朕早就说过不许gong中再提你
皇后被禁，形同废入冷gong。虽无废后的旨意下来，然而太后日渐垂危，人人都心知肚明，一旦山陵崩①，皇后便会被废除后位，迁出紫奥城别居。中gong之位动摇，嫔妃间一时liu言纷luan，蠢蠢yu动。虽然明面上尚未见后gong有什么举动，可是关于隆庆帝废后的旧事倒是在gong中愈传愈烈，一时间甚嚣尘上。
这一日德妃在我gong里闲坐，一bi看着贵妃调校烧槽琵琶的弦，一bi闲闲dao：“这几日gong中常说起一些旧事，昔年先帝独chong舒贵妃，冷落六gong，废后夏氏因妒生恨，在舒贵妃日常饮用的红枣mi中下了鹤ding红，事败后被昭宪太后袒护着才算掩饰了过去。后来废后又意图谋害当今皇上和尚在幼龄的六王，故意趁皇上带着六王玩耍时弄松了两人常攀玩的地方的石tou，想借皇上之手摔死六王，一箭双雕。先帝忍无可忍，不顾昭宪太后养育之恩，终究还是废了夏氏，迁出紫奥城别居，三月后，废后幽愤难抑，堕井而死。”德妃淡淡一笑，拨弄着指上内务府新贡的一tao通水玉琉璃护甲“其实论起狠毒，废后哪里及朱宜修万一。如今太后还能袒护着她，一旦太后驾崩，她这后位非废不可。”
端贵妃抱着琵琶坐在莲台畔，手指校着弦丝，徐徐落下散luan如珠的音符。她闻言连tou也不抬，一如既往的神色和静“后位不废就罢，一旦废后，后gong也要跟着大luan。你看眼前就知，多少人在暗地里谋算着了。”
德妃笑yinyindao：“贵妃姐姐是最看得开的人。我也罢了，终究是上不得台盘的人，不必跟着luan。其实话说回来，有什么好luan的，论资历论位分论皇嗣，淑妃妹妹一枝独秀。”
斌妃校好弦，淡淡笼烟眉扬起“咱们倒是想不luan，可内luan一起，哪里还有我们明哲保shen的份儿。暗chao汹涌，难免不被弄chao其中。”说罢看我一眼，微微叹息“正是因为淑妃一枝独秀，所以更是chu1在风口狼尖上了。”
德妃知她所指，接口dao：“是有人太得意过了tou。昨儿晚上瑛贵嫔被燕禧殿那位申斥了，瑛贵嫔生了怀淑帝姬，皇上高兴多chong幸些也是人之常情。大约是瑛贵嫔多去探望了贞妃几回，又与她分chong，她心里不自在。”
斌妃望着远远天际，漫不经心dao：“人有权势难免得意，一旦得意便会骄纵，骄纵便失了分寸。”
我与贵妃对视一眼“狼chao汹涌，难免浮躁。”
德妃拈了一枚垂花红宝钿在手中把玩，轻笑dao：“难为皇上也没生气，只安wei了瑛贵嫔几句。”
我淡淡一笑，拿着一支玉搔tou拨着耳垂“咱们的皇上是什么xing子，生气也未必即刻说出来，何况又是平日最喜欢的表妹。”
斌妃取饼手边一把素纱团扇闲闲摇着，lou出雪白如莲的一截手腕，笼着明晃晃的一弯绞金丝镯子“瑛贵嫔是什么出shen，胡蕴蓉是什么出shen，天壤之别的两个人，皇上能安wei几句，你还看不出么？”
德妃忍不住“扑哧”一笑“不是我看不出，我是怕那位只着急着后位，是她自己看不出。”
桐荫寂寂，蝉声起落。我掬起莲台下一捧清水，dao：“gong中近日liu言甚多，不要说先帝废后故事，连我昔日离gong修行之事亦被人拿来说三dao四。”
原本隐隐作痛的太yangxue愈加酸胀发涩，突突地激烈tiao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一样。不论玄凌如何chong爱我，但出gong修行的尴尬过去依旧是无可争辩的事实。纵使玄凌一笔勾销且要为我尽力掩饰弥补，可是当年是他亲自下的旨意，时时总会有人翻出来zuo一番文章。而皇后被幽禁之后六gong无主，虽然名义上由我执掌后廷，然而有份登上后位的，gong中实实不止我一个。在她们眼中，我何尝不是眼中钉、rou中刺。
德妃沉默片刻“gong中哪一日没有liu言，妹妹不必介怀。”
斌妃轻拢慢拨，liu落琴音婉转“这才是开始呢。”她停一停dao“我已经听见外tou的议论，说你不适宜养育皇子，要接了四殿下去旁人那里养着。”
我心中猛地一jin，德妃警觉dao：“谁有这样的话出来？”
斌妃言简意赅“没有子嗣而登后位，不能叫人服气。”
“气服心不服，又能奈何！”
斌妃不再说话，只静静垂首拨着琴弦。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如斯宁静午后，倦意沉沉，在琴音中缓缓消磨过去了。
于此，gong中关于我离gong修行的liu言日日甚嚣尘上，渐渐传得离谱，起初不过是说我xing情孤傲，于圣驾前放肆嚣张，被废离gong；渐渐言及我当日离gong是因害死华妃、bi1疯秦芳仪之事败lou；更有甚者，议论起我离gong后如何狐媚惑主，设计勾引皇帝再度回gong。因有鹂妃媚药惑主之事，也被移花接木到我tou上，也有说我用五石散迷惑圣心，更甚是我特意安排了与我容貌相仿的傅如yin入gong。
平常总有两三言语漏入我的耳中，我啼笑皆非之余只是置之不理，依旧专心料理gong中事务，日夜cao2心，只比素日更加了几分用心。
连着几日劳累，这日晨起梳妆，我便不免有几声咳嗽。自己还未在意，玄凌倒先察觉，披了一件外裳在我肩上。我见镜中自己气色不好，更着意添了一层胭脂，勉强笑dao：“臣妾总当自己还年轻，原来这般经不起劳累。”
玄凌亲手递了杯茶给我，顺手加上几朵清肺去火的杭白ju。他见我喝了几口，又为我化开茉莉花lei胭脂，轻轻拍在双颊。甜香馥郁中，只闻得他dao：“你这样憔悴，哪里是劳累，分明是劳心过甚。”
我避开他偱循目光“臣妾有皇上眷顾，怎会劳心？”
“外touliu言飞语甚嚣尘上，别说是你日日在后gong，连朕在前朝亦有所耳闻。昨夜朕听得你翻来覆去大半夜没有好睡，必定也是为此事烦扰。”他停一停，伸手轻轻抚着我如云堆垂的发“那些话，实在是过分，你自是没有谋害华妃与秦芳仪，怎的连如yin与安氏的事也算在你tou上？”他语底隐隐有怒气“朕早就说过不许gong中再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