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声：“槿汐。”

“甄嬛。你可知勒杀的滋味么？他们拿弓弦勒我，真痛，我的脖被勒断了半，你要瞧瞧么？”她肆意的笑，笑声随着我内心无法言说的恐怖迅疾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你敢瞧一瞧么？”

“是。听说这几日大臣们上的奏章特别多。”

李长何等乖觉，立刻垂目，看着地面：“是。”

话，才服侍皇上已有二十年了。”

槿汐听罢微笑：“小主好计，咱们就等着让那人原形毕。”

我手腕上一串绞丝银镯呖呖的响，提醒我还在人间。我满满的冷汗，微微平了息：“梦魇而已。”众人皆是松了一气，忙着拿给我脸，关上窗，收拾满地的狼籍。槿汐帮我拿了新枕放上，我极力压低声音，凑近她耳边：“她来过了。”

槿汐应声：“小主还是害怕么？”

我幽幽的叹了一气，用护甲尖轻轻拨着桌布上繁的丝绣，只静静不语。

李长躬恭敬：“才明白。才恭送小主。”

“小主指的是什么？”

我默默无语，槿汐看看更漏，轻轻：“时辰不早，婢服侍小主睡下吧。”

是女的声音，呜咽着凄厉：“甄嬛。你拿走我的命，叫人勒杀我，你怎的那么快就忘了？”她反复的追问“你怎的那么快就忘了？”

回到中才了晚膳，槿汐来回禀说李长遣了小内监来传话说是余氏自尽了。我虽是早已知这结果，现在从别人中得知，心里仍是激灵灵一沉，小指微微颤了一颤，这毕竟是我第一次下手毁了一条人命，纵使我成竹在，仍是有些后怕。

注释：

一息无声，很快有门被打开的声音，有人慌的冲来，手忙脚了蜡烛掀开帐帘“小主，小主你怎么了！”

去锦外暮掩映，有乌鸦扑棱棱惊飞起来，纵飞向远树。冷前的风仿佛分外冷些，浣碧槿汐扶我上了肩舆一路回。天越发暗了，那乌黑的半面天空像是滴清中的墨，渐渐扩散得大，更大，一吞没另半面晚霞绚烂的长空。

我把手伸被外，昏黄的烛光下，手腕上的银镯反着冷冽的暗光，像游离的暗黄的小蛇。我镇声：“今日梦魇实在是我双手初染血腥，以至梦见余氏冤魂索命。”我静一静，继续：“我所真正害怕的并非这些，鬼神自人心，只要我不再心有亏欠便不会再梦魇自扰。我害怕的是余氏虽然一命归西，但是这件事并没有完全了结。”

连日来费了不少心力，加上里的药力还未除尽，我一挨枕便沉沉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上的被衾凉凉的，仿佛是下雨了，风雨之声大作，敲打着树叶的声音哗啦哗啦响。依稀有人在叫我的名字——甄嬛！甄嬛！很久没有人这样唤我，觉陌生而疏离。我恍惚坐起，窗扇“吧嗒吧嗒”的敲着，漏冰凉的风，床前的摇曳不定的烛火立刻“噗”的熄灭了。我迷迷糊糊的问：“是谁？”

槿汐轻轻：“小主已有了盘算？”

“小主怀疑余氏背后另有人指使？”槿汐翻坐起问。

我轻声问：“槿汐，这事是不是我太狠心了？”

（1）、永巷：皇中的长巷，两侧间或有未分到各去的女居住，也有幽闭无的低等妃嫔的居住的地方。

浣碧恨：“死到临还不知悔改。”

“恩。你还记得我们冷的时候余氏诅咒我的话么？”

“鬼神之说只是世人讹传，小主切莫放在心上。”

“是。”槿汐去吩咐了，端替我卸了钗环胭脂，扶我上床，放下丝帐，只留了床前两支小小烛火，悄悄退了下去。

有暗的影在床前摇晃，依稀是个女人，垂散着发。我问：“谁？”

永巷两侧都设有路灯，每座路灯有一人多，石制的基座上设铜制的灯楼，以铜丝护窗。永夜照明，风雨不熄。此时正有内监在灯，提了燃油注到灯楼里，亮路灯。见我的肩舆过来，一路无声的跪下行礼。

“我也累了，差小允送些参汤去仪元殿，皇上近来太过劳了。”

她作势要撩开帐帘。我骇怕得发全要竖起来了，一阵阵麻，胡摸索着边的东西。枕！鎏金瓷枕！我猛地一把抓起，掀起帐帘向那影用尽全力掷去，哐啷啷的响，碎陶瓷散了一地的“兹拉”尖锐声。我大息着，厉声喝：“是我甄嬛下令勒杀的你，你能拿我怎么样！如果我不杀你，你也必要杀我！若再敢魂不散，我必定将你尸骨挫骨扬灰，叫你连副臭也留不得！”

我“恩”一声，：“这个时辰，皇上应该还在看折吧？”

我上涔涔的冒起冷汗，余氏！

李长低声：“小主的意思是…”

我笑：“公公服侍皇上劳苦功，在中又见多识广，最能揣皇上的心思。”我故意顿一顿“皇上既是赐她自尽，就是一死。死了你的差事便也了了，谁会追究是自尽还是别的。”

“你这是在劝我？”

“余氏在中全无人心可言，没有人会为她说话，如今皇上又厌恶她。”我话锋一转，问：“昔日下令殉葬的嫔妃若不肯自己就死该当如何？”

“公公比我更明白什么是夜长梦多。了断了她，皇上也了了一桩心事。”

槿汐神一变，换了安息香在博山炉里焚上，对旁人：“小主梦魇，我陪着在房里歇下，你们先去吧。”

“不错。”我招手示意她到前，耳语几句。

我淡淡：“死到临，随她去。”

“恩。”

槿汐见我面不好看，摒开我周遭伺候的人，掩上房门静静侍立一旁。

槿汐的呼渐渐沉重，沉默片刻：“小主早已明白，实应留下她的活细细审问。”

我微微一笑，携了浣碧槿汐慢慢去了。后传来余氏尖利的咒骂声：“甄嬛！你不死在我手里，必定会有人帮我了结你！你必定不得好死！”她的狂笑凄厉如夜枭，听在耳中心猛地一刺，只装作没听见继续向外走。

槿汐斟了一盏茶放我面前，轻声：“婢并不知过分，婢只知旁人若不犯小主，小主必不犯旁人。小主若是手，必定是难以容忍的事了。”

“婢不懂得劝，只是告诉小主，中杀戮之事太多太多，小主若不对别人狠心，只怕别人会对小主更狠心。”

我摇一摇“余氏恨我骨，怎会说背后替她谋划策的人。她宁可一死也不会说，甚至会反咬我们攀诬旁人。反倒她死了，主使她的人才会有所松懈，叫咱们有迹可寻。”我冷笑：“咱们就拿她的死来一好戏。”

众人退了下去，槿汐抱了铺盖在我床下躺好，镇声说：“婢陪伴小主，小主请安睡吧。”

“记得。”槿汐的语气略略发沉“她说必定有人助她杀小主。”

“你在中有些年了，细想想，余氏不像是心计沉的人，她只是一介莳女，怎么懂得药理晓得每次在我汤药里下几分药量，怎样悉心安排人我里里应外合？那药又是从何得来？”

桌上小小一尊博山炉里焚着香，篆烟细细，馨香缭绕，笔直的袅袅升起，散开如雾。我伸手轻轻一撩，那烟就散得失了形状。

风雨之声淅淅沥沥的耳，我犹自惊魂未定，越是害怕得想蜷缩成一团越是极力的伸展，绷直手脚，有些僵。槿汐的呼声稍显急促，并不均匀和缓，也不像是已经睡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