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你懂啥咪?赔钱就好了逆?你都不会说对不起啊?你那是什么态度?给我为你无照驾驶、逆向行车、撞坏护栏、破坏公物、还耽误别人送货给别人添麻烦道歉,小王八蛋!”
他不记得上一次被骂是什么时候的事,也不记得自己上一回开口道歉是什么时候的事。
“…对不起。”面对司机的责备,他竟然乖乖道歉了。
“对不起什么?”司机明显不满意他含糊的致歉。
“我不该开快车、逆向、还无照驾驶撞到了你的车,害你延迟送货,给你添麻烦。”
“还有,偷开你老爸的车还撞烂。”司机稍稍满意了,又再追加一条罪状。
“这是我的车。”
“…夭寿,那撞烂算了,你这个臭小表。”这一句明显就是嫉妒心作祟了。
明明他还被困在车子里,悬在山坡上,生命危在旦夕,可能一个不小心,支撑重量的树一倒,车子会滑下山坡,但他却觉得…满开心的。
因为跟这个人说话,他感觉自己是个人。
在等待救援的期间,司机先生不断的跟他说话,好几次脚步不稳,差一点滑下山坡。
“叔叔,你上去,这里太危险了。”他催促司机先生回到安全的平地,不要在这里陪伴他。
“安啦,我也有参加救难队,欸,少年仔,脚趾可以动吗?感觉一下,你看起来好好的,没什么外伤,就怕内伤。你这么年轻,要是伤到脊椎就害了了。”
司机先生坚持不肯离开,守在他身边,跟他说话。
这段时间,多半是司机先生在讲话,讲他工作的事情,也念他的不小心,然后把话题转到他唯一的女儿。
就这样,直到道路救援抵达,那个姓曾的司机先生加入救援的行列,将他连人带车从山崖边拉起。
救难人员剪开扭曲的车头,才将被困在车座上的他救出。
他,毫发无伤。
就在众人松了一口气时,却听见惊呼声。
“小心!”
“拉好啊!”只见一直以来好好的,还加入救援行动的司机先生,在帮忙把车子炼起时,铤而走险走下山坡,将车子炼起后,他攀着树向上爬。
岂料,支撑吨重的车子长达一小时的树,会在这一刻失去作用力。
树根脱离松软的土地,树枝绞缠司机身上的安全绳索,地心引力拚命将人往底下拖。
“快拉!”
上头的人拚命拉紧绳索,无奈无法扺抗树向下坠去的蛮横力量,坚韧无比的安全绳竟被硬生生扯断!
那几株救了他一命的灌木,却成了曾姓司机的索命咒。
眼看着人掉落的一瞬间,他脑子一片空白…
就这样,不久前才骂过他,要他为自己所作所为道歉的人、告诉他年轻人不要那么冲动的人…消失了。
四个小时后,当救难团队在山崖底找到曾姓司机时,他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夺走他生命的不是车祸,而是意外。
但卞珒却无法不自责。
如果不是他开快车,那个爱讲话的司机,现在应该已经把货送到指定地,回家陪伴心爱的女儿。
如果他没有开快车逆向行驶,撞上那位司机,司机也不会加入救援行动,就不会发生意外…
为什么不是他来承担这个结果?
一切都是因他而起,他怎么可能当作没有这一回事?
又怎么可能会没事?
律师现在叫他回家休息,他怎么能昧着良心,躺在自己华丽舒适的房间,当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在哪里?”卞珒无法控制自己不发抖,可他找回了声音,询问一旁的司机。
“她?”
“曾先生的女儿。”
在等待救援的那段时间,那个爱讲话的货车司机告诉他,他只有一个女儿。
“珒少爷,我已经…”
“我问你她在哪里,你回答就好,不要说废话。”卞家人蛮横霸气的一面,在这一刻表露无遗。
在律师的告知下,卞珒离开他待的房间——这是医院为他特别开放的休息室,隐密、舒适,不会有人来打扰,秃鹰般的记者也都没有接到这则消息。
离开房间,他踩着不稳的步伐,来到医院的往生室门口。
简陋的灵堂,阴暗的灯光,强烈的冷气冷得令人发抖。
扒上往生被的遗体,正在灵堂后方。
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就坐在遗体旁,两眼放空,眼泪无声地滑落眼眶,干裂的嘴唇唱着轻快的歌。